中國的烹飪文化博大精深,烹飪技術豐富多彩,如果要摘其要、概其貌,以我對生活的感悟和體會,我覺得,烹調的精髓就在于:合理有效地掌握和調控水、火與食材(包括佐料)之間的關系。
有道是水火不容,但在烹調中,恰恰要求水與火相偕結伴,相輔相成,依據食材的不同,協同一起烹制出風格不同、口味多變、口感各異的美味佳肴。
下面就從這個視角談一談筆者對烹調樸素的感悟和認知。
首先——
將水分為多、中、少、微(不加水,只有食材中的原含水);
將火分為大、中、小、長和短(指時間長短)
那么,多種多樣的烹調方法和五花八門的烹飪手段都可以據此概括如下:
▲ 多(或中)水 + 小火則為煨、為燉、為煲
三者意思相近,可能因地域、習慣、食材和菜品的不同約定俗成而有不同的說法,但仔細思之,似乎也有一定差別,比如,煨偏重于將輔料的味道盡力煨進主材中,也即強調“入味”之意;煲則反之,盡力將食材中的營養和成分煲進湯中,重點在湯,所以多以“煲湯”稱之;燉則似乎介于煨與煲之間。
干貝煨蹄筋
▲ 中水 + 中(或大)火則為煮、為篤、為烀
這三者似乎也比較相近,有一定的地域和習慣的色彩,共同的特點就是將食材燒爛、入味等。其中,篤比較特別,有通過有力地沸騰讓食材入味或味道交匯的意思,比如皖南名菜“腌篤鮮”就是將腌肉(火腿)與新鮮的食材一起“篤”,以達到各自的味道相互滲透的目的,還有,很多地方都將燒豆腐稱為“篤”豆腐,顯然,目的不在于食材的爛,而重點在于豆腐的入味。
皖南名菜之腌篤鮮
▲ 少水 + 大(中、小)火則為燜
從字面理解,顯然在強調“密閉”,所以重點就是蓋緊鍋蓋,至于火的大小或長短則需根據食材的特點以及要求的口感進行選擇,比如下圖中的油燜茄子,因為油多,又不希望茄子變太爛而口感不佳,所以多采用火大而短。總而言之,燜大多需要與其它烹飪手段結合起來,比如,有些蔬菜僅憑炒很難熟和爛,往往是先炒后再燜熟。
油燜茄子
▲ 少水 + 小(或中)火則為氽
我另有一文曾對“氽”為油煎的字典解釋有所質疑,并提出“氽”實質是一種簡化的蒸,也即,隔水為蒸,親水為氽,蒸氽有別,技出同門。比如,“氽飯”就是在冷飯周圍轂少量水用小火以加熱冷飯。再比如,生煎包子實質是先煎后氽,和籠蒸的包子本質一樣,差別僅僅在于一個是蒸,一個是氽。
生煎包子先煎后氽,關鍵的一步是氽
▲ 微水 + 大火則為炒
根據食材的特點及其含水量的不同,過程中也可能需要少量和逐漸轂一定量的水,不至于讓食材中的水分流失太多而使口感變老。
炒菜中的顛鍋
▲ 微水 + 中火則為煸
煸和炒有相近之處,甚至可以說就是一種特別的“炒”,差別可能就在“水”上,煸時中途不加水,充分利用油溫短時間內讓食材炒熟,成品菜也幾乎沒有湯汁,有其特有風味,所以往往以“干煸”稱之。
干煸四季豆
煸和炒也可以結合起來,比如,先將輔料和調味料煸一煸,然后加入主材再炒。
▲ 微水 + 中(或大)火則為烤,為烘,為煎,為炸
烤是不用炊具、食材直接面對火(明火或暗火均可),利用熱輻射加熱的一種方法。烘與其類似,所以烘烤二字多連用;
爐膛里的烤鴨
炸與烘烤的不同在于,食材直接接觸高溫的油,利用高油溫通過熱傳導加熱食材。
三者的相同之處在于,高溫讓食材的表層水分盡快散發,表面形成一致密層,阻止和減少食材內部水分的流失,最終獲得“外焦里嫩”的獨特口感。有時還可用面粉之類裹在食材表面,以強化這一效果,進一步改善口感。
煎和炸在利用油的高溫這一點上相同,二者的不同在于,煎是少油,炸是多油,煎時油的覆蓋面小,所適用的食材和所需要的效果會有所差別。
▲ 多水 + 短火則為汆,為涮
汆是將食材投入沸水中快速煮熟成菜,顯然,適用于易熟的食材,同時也可防止食材變黃、變老等,經常用于一些易熟的蔬菜做湯。
同時,也可將食材切成極薄的片狀提高其易熟性,在這一點上又與火鍋的“涮”手段相通,差別在于形式,涮時,食材熟后即夾出入口。
當然,汆也可作為某些菜肴的輔助手段,比如下圖中的汆長魚,是淮揚名菜淮安軟兜制作時極為關鍵的一個步驟。
淮揚名菜軟兜長魚極為關鍵的一步是汆長魚
▲中水 + 短火則為焯
“焯”是烹飪中的一種輔助手段,通過短時間的快速加熱,用于預熟食材以有利于其后期的烹飪,或去除食材中某些不適的成分,改善口味和口感。比如,生肉焯水可以去除殘留其中的動物血,起到去腥等作用。
有些蔬菜適合炒前焯下水
▲微水 + 短火則為爆
“爆”特別強調其火短,所以亦可看做一種溫高火短的炒,在旺火沸油中急炒而成。比如下圖的油爆蝦,由于蝦肉短火則嫩,所以特別適合“爆”。
油爆蝦
▲多(或中)水 + 長火則為熬
熬,顯然強調的是時間長,久煮為熬,與煨、燉、煲之類有相通之處,只是感覺熬字多用在不易熟不易爛的食材上面。
食材已熟后:
▲中水 + 中火則為燴
燴的主體是已熟的食材,將其與輔料、調味料等一起加熱而成,比如全國各地大致都有燴三鮮,其主材包括已制熟的魚圓、肉圓、皮肚、蛋餃等(因地而異)。再如燴面、大雜燴等,所用主材都是已熟的食材。
全國各地都有但大同小異的燴三鮮
▲微水 + 無火則為熗
與燴相似,所用主體也是已熟的食材,與配料和調味料拌在一起。差別在于,燴是有火的熱拌,熗是無火的冷拌。比如下圖的海米熗芹菜,所用主材是焯過水已熟了的芹菜。
還有一個類似的烹飪技術叫“涼拌”,它和熗的差別在于,熗所用主材為熟,涼拌所用主材為生(比如涼拌黃瓜、涼拌萵筍等)。
海米熗芹菜
以上等等……再細數烹飪技術中還有蒸、熘、焗、鹵等等,雖然各有其特殊之處,但也可以用上述視角概述其要。
當然,中國的烹飪技術有很多微妙之處,既有很多哲理,也需充分積累,有時必須清清楚楚,有時也要模模糊糊。所以,僅憑三言兩語很難概其全貌。
比如,水加入的時機和速度,火的大小長短的協調,要因食材而施,因地域制宜,因口味而調整,等等,是一個復雜、變化的綜合過程。
再有,大多數的烹飪不會只是單一的過程,很可能是多種手段的融合和配合,正如前面提到的,有些蔬菜炒后需要再燜熟,有些則需要炒前焯水去生;生煎包子的制作是先煎后氽。還有,蛋炒飯不僅要炒,其間也需要用到氽的辦法給米飯更好地加熱;做魚湯一定先煎再熬,才能讓湯渾厚乳白,否則得到的是一鍋清湯,等等,不一而足。
蛋炒飯中氽是加熱飯的輔助手段
溧陽美食天目湖魚頭湯
最后要說的是,上述也只是偏重于火候而言,更全面地看,刀工、火候和佐料乃是烹調的三大要素,三者不可偏廢。
以上是我對烹飪的樸素的感悟和體會,不一定恰當、準確、專業和全面,期待有行家里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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