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期
現在,掃黑題材電視劇《狂飆》熱播,人到中年的基層警察安欣一頭白發,堅持掃黑的20多年里,他個人命運的跌宕起伏,令人感慨。
說起《狂飆》,有必要提到35年前的一部國產電視劇——《便衣警察》,同樣是講述年輕警察周志明在成長過程中,對愛情,對人性的思考,這部只有12集的國產刑偵劇,曾影響了一代人的職業選擇,很多人因此選擇了警察職業。《便衣警察》里,周志明們隱入人群,隱于鬧市,隱于黑暗,默默地保護著人民。
電視劇《便衣警察》海報,照片來自網絡
《便衣警察》主題曲《少年壯志不言愁》,當年更是成為大街小巷傳唱的熱曲,“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搏激流”,當年的警察,又有誰不會哼上幾句?
今天,我們就說說《少年壯志不言愁》這首歌背后的故事。
雷蕾提醒:“別用手蹭,不然會不清楚的。”
和現在一樣,當年1988年《便衣警察》電視劇播出,帶紅了《少年壯志不言愁》這首歌。
這么多年來,大概沒有哪一首歌能像這首歌那樣深入中國警察的心靈;沒有哪一個警察不知道“幾度風雨,幾度春秋”;沒有哪一個警察不會唱“金色盾牌熱血鑄就,危難時刻顯身手”。這首歌因為在警界傳唱度很高,曾一度被認為是人民警察歌曲的代表。
電視劇《便衣警察》劇照,照片來自網絡
《少年壯志不言愁》的作曲是雷蕾,我先后兩次采訪了雷蕾,了解到了誕生的過程。
第一次采訪,是2000年4月3日上午,雷蕾和丈夫易茗,帶著手稿來到我們籌備辦公室。得知我們征集警察文物,雷蕾決定捐獻電視劇《便衣警察》音樂創作手稿。
成卷的手稿層層包裹著,雷蕾捧出時,臉上流露著母親般的愛憐。她小心地打開稿卷,一疊厚厚的五線譜手稿呈現在我面前。第一頁就是《少年壯志不言愁》,片頭主題曲,鉛筆寫的。雷蕾提醒:“別用手蹭,不然會不清楚的。”
2000年4月3日,雷蕾帶著手稿到北京警察博物館籌備辦公室
我用戴著手套的手慢慢翻動那珍貴的手稿,心里有些激動。五線譜的音符,經過劉歡那孤獨、憂傷、激昂的嗓音演繹,把警察們無法說出卻又不愿沉默的情愫展現得淋漓盡致,縈繞著歲月年輪,一直響到了現在。
雷蕾回憶說,主題曲《少年壯志不言愁》是她第三稿才寫成的。
1986年,海巖創作的電視劇《便衣警察》籌備拍攝時,導演林汝為請雷蕾為這部電視劇創作音樂,并提議她把主題曲寫成一首男聲合唱。雷蕾了解了這部電視劇講述的是一名年輕警察忍辱負重的成長故事,故事發生在粉碎“四人幫”之前的一九七六年。
雷蕾試著寫了兩稿,都覺得不滿意。其中一稿激昂、光明,雖然適合警察題材,人文內涵卻不足。另一稿沉穩了不少,卻又顯得平淡。
雷蕾捐贈的《便衣警察》曲譜手稿
她想從劇組演員身上找靈感。
在劇中飾演局長馬三耀的要武,當時是北京市公安局東城分局刑警大隊隊長,他與雷蕾聊得最多,雷蕾從他那里受的啟發也最多。要武對雷蕾說:“執法剛正那僅是一方面,警察的內心世界也很豐富,也需要人們了解。”
當年,劇中飾演男女主角的胡亞捷和宋春麗為了演好角色,分別在清河勞改廠和東城公安局分局體驗生活,他們對角色的認識和對警察職業的感受,也影響到了雷蕾。
回去后,她把創作重心轉向了人物的內心世界。
進入狀態是在一個上午。那天,雷蕾的丈夫去大學講課,她一個人坐在鋼琴前,邊反復咀嚼劇情,邊仔細揣摩歌詞,那句“歷盡苦難癡心不改”,深深感染著她。20分鐘后,一個遙遠的,有些悲意,又很有震撼力的旋律,在她腦海里貫通并生成,她趕快寫下來。邊寫,邊彈鋼琴,邊唱。彈著唱著。唱著,彈著,她落了淚。
丈夫回家后,她又彈唱給他聽。彈著唱著,唱著彈著,她又感動得眼睛潮紅。丈夫聽后激動地一擊掌:“成了!”
雷蕾與丈夫易茗
雷蕾說:“所有的作品里,我還是最喜歡這首主題曲了,這種邊創作邊掉眼淚的狀態很少有。”
這首主題歌,可以說是雷蕾與自己腹中的孩子一起孕育的。林導找到她時,35歲的她才懷了孩子,她擔心自己身體不便會誤事。林導安慰說:“沒關系,你生完孩子再寫。”
兒子生下后,雷蕾立即投入了創作。兒子四個月剛能坐起時,《少年壯志不言愁》誕生了。
唱到苦澀鏗鏘處,劉歡抽空靈腑一樣忍悲地躬下身
接下來的是找一個好歌手。當時,民族和美聲唱法占主流,劇組的人自然就想到了一些人們耳熟能詳的歌唱家。
但雷蕾的腦海里跳出了一個特別的嗓音,那聲音是她在電臺里偶然聽到的,那是電視劇《雪城》里主題曲,是劉歡唱的,那也是劉歡當年第一次為電視劇配唱,片頭曲《心中的太陽》里的“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片尾曲《離不開你》里的“我倆太不公平 愛和恨全由你操縱”,也是家喻戶曉。
雷蕾找副導演趙寶剛問:“能不能找到劉歡?”
“劉歡在哪兒?”趙寶剛問完,見雷蕾瞪著他不回答。馬上改口說:“你等著,我打聽打聽圈里人,看有沒有知道他的。”
很快,信息反饋回來。劉歡國際關系學院剛畢業,留校工作。
劉歡,照片來自網絡
雷蕾和丈夫馬上坐出租車直奔位于海淀頤和園的國際關系學院。當年24歲的劉歡,住在學院一間能放一張單人床的小屋子里。見雷蕾夫婦找上門,劉歡很高興,二話沒說,接過譜子,抱著一把破吉他,翹起一條腿,像校園歌手一樣自彈自唱起來。越唱越興奮,越唱越動情。
主題歌用通俗唱法,在當年多少有些冒險,但雷蕾決定試試。
正式錄音是1987年年底的一天。當時,林汝為導演還不知道是由劉歡來唱這首主題歌。那時還沒有現如今先進的分軌錄音法,都是同期進行。龐大的廣播樂團管弦樂隊,加上中央樂團合唱隊,坐滿了錄音棚。堅持請新人劉歡擔綱主題曲,自信的雷蕾,此時心里也難免有些緊張。
音樂響起來了,空曠的錄音大廳頃刻被激昂流暢的旋律膨脹了。劉歡自信地走出來,旋律順著他動情的歌喉緩緩流淌出來,在錄音棚里飄忽環繞,余音致遠。唱到苦澀鏗鏘處,劉歡抽空靈腑一樣忍悲地躬下身。雷蕾又濕了眼眶,微微抖動的手不禁撫住自己的胸口。而林汝為導演的臉上已掛滿了淚。
旋律終止。大廳戛然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樂隊有人帶頭有節奏地輕拍樂器。接著,有人呼應。再接著,整個樂隊會合,大廳里響起了節奏鮮明的拍打樂器聲。越拍節奏越清晰,越拍聲音越激昂——這是樂隊約定俗成的動作,遇到讓他們滿意的作品錄音成功,他們以這種方式慶賀。
這是導演林汝為和雷蕾第二次合作。
雷蕾與林汝為(左)
1985年,她們合作的第一部電視劇是《四世同堂》,主題歌是《重整河山待后生》。駱玉笙那渾厚蒼涼的“千里刀光影……”曾撼動了民族歷史的冷硬心腸。誰能想到這鏗鏘有力的歌竟然出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雷蕾之手?
1987年,林汝為導演準備拍《便衣警察》時,自然又首先想起了她,結果又一炮打紅。
她們合作的第三部戲就更有名了,那就是電視連續劇《渴望》。這部講述百姓故事的電視劇也是一夜爆紅,萬人空巷,兩首主題曲《渴望》《好人一生平安》,唱暖十億人心,火遍大江南北。
后來,雷蕾為多部電視劇作曲,都是當年傳唱度很高的經典作品,像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其中《投入地愛一次》也很受人喜愛。
悲意最好的表達方式之一就是音樂。
“我的歌有種悲意”,談到自己的作品時,雷蕾說。我想,這也許和她的經歷有著直接關系。
雷蕾的父親雷振邦,是著名的電影音樂作曲家。1955年,父親雷振邦調到長春電影制片廠任作曲,譜寫了百余首電影歌曲,包括《五朵金花》、《劉三姐》、《冰山上的來客》、《景頗姑娘》、《蘆笙戀歌》等等。
雷蕾父親雷振邦
1952年,雷蕾出生于北京,5歲時也跟著父親去了長春。
“文化大革命”中,她父親被點名批判,并關進牛棚,不幸的是,全家都被株連,那年,雷蕾12歲。成年后,下鄉當了三年知青,被抽調到一個煤礦當了6年工人,后又到了另一家工廠做工。
不管命運多殘酷,她一直守著音樂,或者說,音樂一直陪著她成長。耳濡目染,不學以能。音樂是從小就根植在她心里的。恢復高考那一年,在父親的鼓勵和幫助下,她考取了沈陽音樂學院,開始了創作之路。
說到悲意,雷蕾談到她父親年輕時代,曾把中國古曲《悲歌》改編成管弦樂的曲子,這是雷振邦公開演出的首部作品。我想,從《四世同堂》到《便衣警察》,再到《渴望》,雷蕾作品里貫穿的悲意,應該與他父親作品里的悲意同源。那悲意契合警察的職業特點,也與我們中華民族的苦難歷史天然暗合。
雷蕾與父親雷振邦
悲意最好的表達方式之一就是音樂,音樂的民族元素有時就是民族憂患。這樣的音樂有冷然的清醒,超然的豁達,更有不變的激情和永恒的悲烈。這樣的音樂飄忽繚繞于山河空間時,不會忘記腳下深厚而沉重的黃土地,以及黃土地上勤勞善良的人們。
我看你特眼熟,你是不是寫《便衣警察》那歌的?
2001年5月下旬的一天,我再次采訪了雷蕾。
當時,北京警察博物館距離正式開放還有2個月,館藏物件還在緊急籌備。
2001年3月16日下午,北京警察博物館專門為雷蕾舉行了電視劇《便衣警察》音樂手稿捐贈儀式。蕾蕾在儀式上動情講述了她的創作過程。
2001年3月16日下午,在捐贈儀式上,雷蕾把手稿交給北京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劉德
同年5月10日 ,國家近、現代一級文物鑒定專家組的5位專家被我們邀請前來對我們遴選的一批文物進行鑒評。雷蕾捐獻的電視劇《便衣警察》音樂創作手稿被評定為國家近、現代二級文物。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雷蕾,她聽后高興地說:“是嗎?太好了!”回憶起《便衣警察》開播后的情形時,雷蕾依然很高興。
雷蕾說起,有一次她應邀到春節晚會,節目的最后讓她心痛不已。在出自她手的旋律中,臺上走出了一個年輕的警察妻子,她是代表丈夫來參加春節晚會的,因為丈夫在動身參加晚會的幾個小時前,犧牲在崗位上,她臨時代替丈夫登臺……
同年7月1日,北京警察博物館開館后,《便衣警察》音樂手稿被安置在一層基本陳列區域,劉歡唱的《少年壯志不言愁》作為背景音樂循環播放。
在《少年壯志不言愁》風靡全國警界的前一年,公安部政治部和中國音樂家協會聯合開展征集警歌活動,由楊涌作詞、呂遠作曲的《人民警察之歌》勝出,“在繁華的城鎮,在寂靜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著月落,陪著日出……”
這是最早版的《人民警察之歌》,后又推出了兩個版本。最新版的是2017年修改后推出的。
在正式重要場合,大家列隊唱響《人民警察之歌》,而在平時,警察們更喜歡哼唱《少年壯志不言愁》。很多警察愛屋及烏,記住了“雷蕾”這個名字這個人,對她心存感激。
本文作者在捐贈儀式上與雷蕾合影
雷蕾說,北京到處有她的警察朋友。
一次她正等車,走過來一位警察問:“我看你特眼熟,你是不是寫《便衣警察》那歌的?”雷蕾點頭。警察說:“走!我送你!”
采訪中,雷蕾提得最多的是她家附近的交警“牛子”和“劉一司”。“牛子”和雷蕾夫婦處得像親戚一樣,“牛子”結婚、生孩子時,雷蕾都去祝賀。
“劉一司”姓劉,不知道大號,警服上的警銜是三角的,雷蕾知道了那是一級警司的警銜后,就叫他“劉一司”。有一天,雷蕾從“劉一司”的崗臺路過,發現他肩章上的三角星變成了四角星,“劉一司”晉升警督了。雷蕾說她真替“劉一司”感到高興。
她唱一句,就有警察過來敬一杯酒,再唱一句,就有警察過來再敬一杯。
雷蕾不喝酒,但卻對警察破例,她平生惟一一次醉倒,就是在公安部“金盾獎”頒獎會后,和警察們一起喝醉的。
《便衣警察》播映的當年,《人民日報》搞了一次“十年金曲88新星”投票評選活動。選票就是當日的《人民日報》。大陸共有24首歌曲參評,其中不乏優秀歌曲,如《黃土高坡》《敢問路在何方》《血染的風采》等。雷蕾的《少年壯志不言愁》是參評作品中惟一一首行業歌曲,卻以22.5萬張選票名列十年金曲榜首,比第二名整整高出了5000張選票。接著,《少年壯志不言愁》又獲得公安部“金盾獎”,這是“金盾獎“首次給音樂作品授獎。
雷蕾
后面的慶功會上,雷蕾醉了,在座的警察們也醉了。
《少年壯志不言愁》唱醉了滿屋的人。警察們先唱,再請雷蕾唱。她唱一句,就有警察過來敬一杯酒,再唱一句,就有警察過來再敬一杯酒。她不能不喝,因為杯里分明盛著滿滿的情……
我們需要有一首歌,讓我們能夠邊走邊唱,讓我們能在艱難面前,依然熱血澎湃。
為什么這首歌會讓警察們這么喜歡?
警察生命的路途較之他人要無常、沉重,不知哪一時哪一刻,哪個兄弟姐妹會突然倒下。
我們需要有一首歌,讓我們能夠邊走邊唱,讓我們能在艱難面前,依然熱血澎湃。
《少年壯志不言愁》,就是這樣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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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年前,1996年,北京警察們面臨著史無前例的重壓。
那一年,北京發生的刑事案件數量之多,影響之大,是新中國成立后罕見的。2月8日,鹿憲洲在光天化日之下攔截運鈔車,槍殺了兩名武裝押運員,搶劫人民幣數百萬元后駕車逃逸。一個多月后,3月31日,又發生了白寶山襲擊石景山區高井電廠武警戰士,搶劫槍支案件……
那年,張良基上任北京公安局長職務才剛滿一年。
1996年夏天,全國開始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二次嚴打(第一次“嚴打”是1983年)。1996年嚴打行動的目標是:解決目前比較突出的治安問題。
第二次嚴打期間,各地公安機關在主要打擊對象上有所區別,北京市主要的嚴打對象,是針對影響惡劣、久而未破的大案。關鍵就是偵破鹿憲洲一案。
如果你是一位北京市民,或者是在北京工作生活過,不可能沒聽說1995年冬和1996年春、夏、秋三季發生在北京匯園公寓、甘水橋、知春里、濱河路四起駭人聽聞的搶劫運鈔車大案;不可能沒有耳聞過那繪聲繪色、活靈活現、令人談虎變色的現場描述。
1996年秋天,在一次刑偵破案協調會上,大家默默站立,低聲唱起了這首《少年壯志不言愁》,領唱的就是時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張良基。
張良基,照片來自網絡
此時,距離2·8搶劫運鈔車大案案發,已過去半年了。當時,專案組還不知道鹿憲洲就是始作俑者。
鹿憲洲出生在北京。1984年,他退伍回京,當時有退伍安置政策,他被安排到首都出租汽車公司第三分公司當司機。這一年他剛21歲。
當時,在北京開出租車,辛苦是辛苦,但收入不錯,是份蠻吃香的工作。每天起早貪黑,一年能掙個三四萬元,當年,在北京算是高收入了,放到現在,不少打工者一年辛苦下來,刨除生活成本最多只剩這點錢。
鹿憲州開了8年出租。剛開始,他也能吃苦,到后兩年,他有點不安分了,平時開銷又大,夜夜笙歌,到了入不敷岀的境地。
他想到了去偷。
1991年初開始,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內,他和同伙汪某盜竊了三輛“皇冠”牌轎車,案值近60萬元,變賣后大肆揮霍……
不久,鹿憲州被抓,1992年6月,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隨后被送到郊外某監獄服刑。
進監獄服刑后,他一直尋找著機會逃跑。后來他發現了一個“死角”,開始越獄計劃。1994年2月18日凌晨三點,大霧彌漫,他實施計劃,竄上墻頭,或許過于緊張,他的左腿碰到了電網,從墻頭栽倒在地。
警戒哨兵聽到動靜,看到一個人影從墻角邊掙扎著爬起,一眨眼就消失在雜草叢中。哨兵鳴槍示警,武警戰士分頭搜索,但因為濃霧遮蔽,失去了目標。
追捕潛逃罪犯鹿憲州的協查,很快傳到了公安機關,警方迅速布置追捕行動。
就在警方極力追捕時,鹿憲州仿佛人間消失了。
1996年2月8日,距離除夕還有十天,北京街頭人群熙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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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8日上午9點50分,甘水橋某銀行分理處工作人員王永革、馬丙年、袁世金等押送一筆巨款去銀行,王永革和馬丙年一人提著一只黑色密碼箱,走向運鈔車,保安員拉開運鈔車車門。
此時,就在離他們不到100米的便道上,停著一輛藍色的轎車,案發后,民警走訪了解到這輛車停在那有兩天了。
突然,藍色轎車的車門一開,車上竄下來一個蒙面歹徒,一個箭步就沖到運鈔車前,端著微型沖鋒槍:“把密碼箱放在地上!”
王永革愣了一下,把裝滿鈔票的鐵箱扔到運鈔車上,歹徒惱怒地朝他開了一槍,王永革瞬間倒在血泊中。
隨后,歹徒又竄過來搶馬丙年手中的密碼箱,馬丙年死死抓住不放,歹徒又朝馬丙年、袁世金連開兩槍,兩人中彈倒下。
歹徒飛快地提起兩只密碼箱,鉆進藍色轎車,旋即消失在街頭。
兩只保險箱內共有116.74萬元巨款!
馬丙年當場犧牲,王永革、袁世金被送往醫院搶救,王永革后因傷勢過重,經搶救無效去世。
時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張良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阮增義親臨現場,指揮勘査追捕案犯,并責成刑偵處、經保處和朝陽分局共同組成專案組負責破案。
“銀行被搶”的消息在坊間傳開,陰影籠罩在人們心頭。
一個月后,同年3月9日,在朝陽區安貞西里,警方發現了那輛藍色轎車。車里,只有兩只被撬開的密碼箱子,還有歹徒蒙面用的袖筒。
經調査,藍色轎車屬于一家運輸代理公司的,案發前兩天也就是2月6日被偷了。
當時,還沒有視頻監控,刑事技術手段也有限,辦案更多靠走訪、調查、摸情況。
就在民警們調查“2·8”搶劫運鈔車案,案情尚未明朗時,3個多月后,6月3日早上,北京市海淀區知春里又發生一起持槍搶劫案件。
當天早晨8點多,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經理在銀行取款后上了車。剛開出50多米,突然,一輛黑色轎車沖岀來,從車里跳下一個蒙面歹徒,手持微型沖鋒槍,逼著讓經理下車。
歹徒搶走了鑰匙,打開后備箱,把里面兩只裝錢的箱子拎出來,放到黑色轎車上,逃之夭夭。整個過程不到5分鐘。
兩只箱子里共有67萬元現金!
警方成立了專案組。
當天9點10分,在海淀區紅磚村一居民家墻外,發現了那輛黑色轎車。車內,只有兩只空空的提款箱,還有一個按摩器。
黑車轎車,是一家公司的,同年5月16日晚,駕駛員把車開回家,第二天起來發現被偷了。經駕駛員辨認,按摩器不是他的。
經過調查,黑色轎車上掛的車牌,也是偷來的,在1995年6月10日被偷。
也就是說,案發一年前,歹徒偷了車牌,又在案發半個月左右前,偷了車。
這起案件,歹徒做了精心策劃和準備。專案組分析研究判斷,作案人具有熟練的駕駛技術,對車門鎖性能構造熟悉;會使用并持有制式槍支;有盜竊、搶劫機動車的行為或嫌疑。
在對2·8和6·3兩起大案的走訪調查中,都有目擊者反映,蒙面劫匪說普通話,30歲上下,身高1.70米左右,體態中等。
同年6月6日,警方制定了以“6.3”案為主與“2.8”案串并偵査的思路。
北京媒體都發布了協查通告,希望廣大市民提供線索。
他們想不到箱子是焊在車上的,根本搬不動。
同年8月27日上午8點50分,濱河路某銀行運鈔車開到宣武區南線閣中街時,一輛深藍色的轎車從前方50米距離的胡同里慢慢開出來,開到了運鈔車前面。
到棗林前街,還有80多米就到銀行門口了。突然,深藍色的轎車停了下來,兩個手持雙槍的蒙面歹徒跳下車,奔向運鈔車,一左一右封住車門。
“把鑰匙拿岀來!”面對歹徒黑洞洞的槍口,運鈔車司機安保國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護款員李超死死地拉住車門。
歹徒對著安保國和李超先后開槍,子彈把車窗玻璃擊碎,穿過安保國的頭,他當場伏在了方向盤上。李超身中兩彈,肩部、腰部的傷口鮮血直流,但他的雙手依舊死死拉住車門……
銀行門口,正準備接車的保安員和一些員工發現了異常,接款員李國春、宣武保安公司保安員楊曉東拿著木棍、警棍,沖了過去。
一名歹徒又沖向運鈔車后的護衛車,逼護衛人員交出鑰匙。李國春拿著木棍朝歹徒的后背猛擊,歹徒回頭向李國春開槍,李國春倒在血泊中……
楊曉東揮起警棍,向一名歹徒的后頸部、背部猛擊。歹徒回身開槍,子彈擊中了楊曉東的左肩,楊曉東再一次奮力撲向歹徒,但因身負重傷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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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鈔車上有四只保險箱,兩名歹徒想搬走,他們想不到箱子是焊在車上的,根本搬不動。
這時,銀行里的職員們都聞訊趕來攔截,見情況不妙,歹徒顧不上箱子了,跑向轎車開車逃跑,銀行職員們有的開車攔截、還有的拿磚塊沖著深藍色轎車前擋風玻璃砸過去,但最后,還是被歹徒逃脫了……
低沉的歌聲里,“風霜雪雨搏激流”,代表著警察們背水一戰的決心。
轉眼,就到了秋天。
北京的秋天,是四季里最好的日子。但這一年的秋天,對首都警察來說,藍色的天空是暗淡的。
三起劫案遲遲未破,像巨石一樣壓在他們的心頭。坊間的議論和不理解,也讓警察們愧對。
時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張良基領頭唱起《少年壯志不言愁》,發生在那段時間召開的一次刑偵破案協調會上,當時,在場的警察們,含著眼淚唱完了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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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歌聲里,如岳飛當年提筆寫下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悲壯,也有著“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的壯志未酬。低沉的歌聲里,“風霜雪雨搏激流”,代表著警察們背水一戰的決心。
專案組也離嫌犯越來越近了。
經過分析,專案組判斷,2·8、6·3、8·27三起大案的主犯應是一個人,身高170厘米左右,年齡30歲上下,具有射擊、駕車技能;案犯每次作案前必偷一輛高檔轎車,然后拋棄;案犯對北京城區道路熟悉,不像是外地人流竄作案……
警方發現,9月2日晚上,海淀區普慧北里發生一起盜車案,一輛黃色尼桑轎車被盜,而8月27日,歹徒作案后拋棄的那輛深藍色轎車也是偷來的,兩個地方距離很近。
9月7日,警方在全市展開“以車找人”的清查、搜尋工作。
9月8日晚上10點,長城飯店保衛干部榮錫可檢查好自家停車場,沒有發現異常,往回走的時候,發現隔壁亮馬河大廈停車場,停著一輛黃色轎車。走過去一看車牌號,正是警方要找的那輛轎車。
警方聞訊,迅速趕到現場,分兵布陣,嚴陣以待,在各個出口布置了便衣警察。北京市公安局刑偵隊緝捕隊隊長王威帶著三名偵查員在不遠的一輛轎車里守候。
零點剛過,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中等個的中年男子出現了。
他繞著停車場走了一圈,看了看,靠近黃色轎車車門,鉆了進去,發動了引擎。
抓捕隊員從幾個隱蔽點沖出來,舉槍沖了上去。“警察!快停車!”
沒想,中年男子打開車大燈,猛踩油門,朝隊員撞過去,企圖奪路逃跑。
在鳴槍示警無效的情況下,“開槍!”一聲令下,抓捕隊員扣動扳機,黃色轎車搖搖晃晃地沖出10多米后, “轟”地一聲撞在路邊停著的一輛汽車上,不動了。
中年男子渾身是血,從駕駛室里被拽了出來。民警從車內搜出了一架紅外線夜視望遠鏡和一條迷彩褲。
經過突擊審查,男子自稱叫李建生,說來找郭松,他還交代,知春里銀行的案子是他干的。
經連夜查證,李建生就是鹿憲州。
同年9月10日晚,同伙郭松在三源里家中被抓。
郭松和鹿憲州早幾年前認識。1989年,郭松因強奸婦女被判刑3年。1994年夏天,他和鹿憲州碰上,又有了交往。1996年6月,鹿憲州覺得自己單槍匹馬,需要個幫手,就拉他入伙,2個月后,他們倆一起干下了“8·27”搶劫運鈔車案。
警方在鹿憲洲的兩個窩點,搜出微型沖鋒槍1支、制式手槍3支、子彈315發,人民幣17萬元還有美元等外幣數萬元,另外還搜出他盜竊的各類車牌、偽造的假身份證,作案使用的蒙面頭套、各種作案工具。
經串并,1995年12月13日,在匯園公寓一家信用社附近發生的搶劫殺人案,也是鹿憲洲干的。
原來,他越獄后,在朋友幫忙下,租了房子,邊養身體,邊醞釀搶劫計劃。
1995年10月和12月,他先后去外地買來了槍支彈藥。
1995年12月13日,一家制衣公司的女會計和同事一起去信用社取了15萬元現金。取完錢后,女會計準備上車,同事打開車門,蒙著面的鹿憲洲掏出槍對準他們。女會計被擊中頭部,當場死亡,15萬元被劫。整個搶劫過程不到三分鐘……
照片來自網絡
案件告破的慶功會上,張良基又帶頭唱起了《少年壯志不言愁》。這位資深老刑警,沒有多少文藝細胞,每一次唱這首歌,都字正腔圓。
每一次,大家唱起這首歌,唱得氣高膽壯,唱得哽咽嘶啞,唱得清淚長流。
因為,“歷經苦難,癡心不改”,是警察一生的信仰。
作者 :穆玉敏
排版 :小 豆
編輯 :胡 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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