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在娃娃

一

2000年教師節前，第四屆全國中小學中青年教師“十杰”獎評選結果公布。隴西縣雙泉鄉汪家莊小學教師史振榮榜上有名。那年，我在定西行署分管科教文衛。教育處王俠處長來辦公室專門匯報了情況，我讓秘書處找來關于相關通訊報道逐篇讀過。隨著了解的深入，感動之余，我更多想到的是，史振榮努力踐行“教師苦教”，他的事跡折射出定西教育的 “三苦精神”。

1984年全省教育工作會議上，時任會寧縣長趙國義（后任定西地委紀委書記、地區政協工委主任）介紹了會寧堅持“領導苦抓，教師苦教，學生苦學”，辦教育取得令人仰慕成績的實踐經驗。1985年前，會寧縣屬定西地區。“三苦精神”是會寧、也是定西干部群眾和學校師生的奉獻。“三苦精神”成就了會寧、定西乃至甘肅中東部地區教育的輝煌。

“三苦精神”是我們貧困地區辦學興教的謀事之基，成事之道。也是史振榮先進事跡的高光亮點所在。

二

特定的時代條件和社會環境下，貧困地區辦教育難上加難。千難萬難，關鍵是沒錢。那年月干過公事的人，對推進工作的舉步維艱，都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而今回顧過往行程，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每前行一步，都不容易！每走過來一步，都值得珍重。

2000年教師節，史振榮作為“全國十杰教師”，要赴京參加頒獎活動。 “縣教育領導說‘局里經費緊張報銷不了，你去北京還得自己想辦法。’”見李鎮西的作品《你認識他嗎？他的身上可能有你的影子》

有學生回憶：“史老師為學生、為學校捐款捐物，他自己是‘萬年不變一身舊衣’。”史振榮要去北京領獎，沒有拿得出手的行頭。省教育廳白克利處長做主，由廳里出資給他做了一套西裝，才得以體面成行。無獨有偶，衣衫襤褸的漳縣民辦教師侯新民當選全國十大杰出青年，進京的禮服由縣人民銀行捐助。

那時候，教師真窮，學校真窮，教育真窮。各級領導反復強調：“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我們做到的只能是，補發拖欠工資先從教師發起，下撥辦公經費先給學校（談不到滿足），危房改造，校舍永遠排第一……種種措施，對群策群力共克難關起到過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也留下了百味雜陳的記憶。

三

得益于堅守“三苦精神”，定西地區的教育事業才能克難制勝蓬勃發展。得益于許許多多史振榮這樣的好教師，我們的鄉村教育才能給中學教育打下不一般的基礎。那些年，隴西縣的高考升學率一直在全省前三名內。當然，高考大縣不等于教育大縣，但“門前頭”的升學率，總是就近激勵學生和家長的標高。

種小麥，當年見豐歉，植楊樹，十年獲大梁，辦教育，必須立足于“百年樹人”。我教過中學，教過大學。從中學、大學教育的層面回望小學教育，才能搞明白為什么根深才能苗壯，才能搞明白為什么培養人才須從“娃娃抓起”。事實上大部分人家的娃娃，尤其是農村娃娃，走向知識改變命運道路，是從小學起步的。

人生的幸與不幸，人后來的發展，與娃娃時期所受什么樣的教育，遇到什么樣的老師都有很大關系

四

史振榮上學晚，又在偏遠農村學校，但他有幸遇到過一些好老師。在《耆年憶事》一書中，他特別回顧了把自己從小學教到中學的，多才多藝的李興林老師，說自己從李老師那里得到的教育終身受益。給李老師當學生，是史振榮的榮幸。給多才多藝的史老師當學生，是胡家門、西坪、大梅灣、汪家莊娃娃們的榮幸。史振榮愛校如家，愛生如子的情懷；他的“復試班引導教學法”的成效，他的小學生個體心理健康輔導研究的“廣譜”意義；還有拿出曾憲梓基金會的獎金修校舍、資助困難學生的善舉。他為改善辦學條件，累計投工獻料5000多元，相當于那年頭一個民辦教師10年工資收入。史振榮能成為全國先進，可點可贊的事跡多了。

他辦學執教，獲益者多多，十里八鄉對敬重他的人多多，他獲獎也多多——甘肅省園丁獎，曾憲梓教育基金會民辦教師二等獎，全國勞模……

五

2001年1月12日，我代表定西行署去隴西慰問史振榮。他全無我想象中的書生模樣，倒像赳赳武夫。身材高大魁梧，長胳膊長腿，廣額長臉，膚色黝黑，濃眉下一雙不大的眼睛明亮有神。我表揚他是好樣的，不僅給咱們定西地區爭了光，也給全省爭了光！我和他都有農村任教經歷，共同體會多，交談的興奮點也多。隨我來的甘肅日報王記者，隴西縣教育局莫局長，時不時插言幾句，氣氛輕松融洽。

我接觸過的小學教師里，史振榮算得上興趣廣泛，知識面開闊，善于思考又長于表達的佼佼者。也許，這正是娃娃們喜歡他的原因。那天，他說遠說近，話題總是不經意地回到他的學生娃娃們。他說了一個細節，在北京活動期間，他把人們遞過來的小廣告，還有小商品的精美包裝等，都一一收起，帶給山里的娃娃們，為的是讓他們“觸摸”一下外面的世界。無論目標多么“高、大、上”，要把老師當好，愛學生永遠是第一位的！最使我感動、令我最難忘的是，史振榮心心念念在娃娃……

作者：陳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