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蝶旅行家——小紅蛺蝶

作者/張濤拉罕 本篇字數(shù)3054字

當冷雨輕柔拍擊中國，九州大地神秘古鎮(zhèn)里直直矗立百年的木質(zhì)房檐和瓦當；當酷酷冰霜隨著風云聚散悄然攀上北美落基山脈林線之上；當狂猛呼嘯的烈風又一次吹拂形塑著北撒哈拉的沙漠尖脊；當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毛利人也卸下箭矢，并在夏日的夜晚手拉著手圍繞篝火縱情歡鬧起來……

你總會忽然發(fā)現(xiàn)，這天南海北全然存在于不同地理時空的地方，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底色。像熊熊烈焰散發(fā)出的余燼，那飄忽而至、閃閃爍爍、零零星星的“火星”，龐龐然揮灑流動在漆黑如墨白晝閃光的背景中，數(shù)不盡抓不著，恒定而永動，千千萬萬億億，蔚為壯觀宏美。

看啊，天上有什么？那是什么在飛來飛去？凍得流下鼻涕的小男孩，站在阿爾卑斯山底，村落小房子前伸著手指問。

嗯唔，那是……那是小紅蛺蝶，沒錯。快看！多少小紅蛺蝶飛過去了，我敢打賭這里一定有三百只！看啊，它們多漂亮！小男孩的爺爺戴上老花鏡，伸出手掌向著天空，如數(shù)家珍的興奮介紹說。

這是小紅蛺蝶，它們美麗漂亮，又敏捷又可愛，還是熱衷出門游玩的小小旅行家。別看它們長得小豆丁點兒大，它們的足跡（或者說航程）可是遍布全世界各地，即便那些最隱秘最原始最狂野的角落，也有它們的身影呢。

初識小紅蛺蝶

小紅蛺蝶，學名 Vanessa cardui，于1758年被大生物學家卡爾林奈正式命名，在生物學分類為昆蟲綱鱗翅目鳳蝶總科，蛺蝶科紅蛺蝶屬下小紅蛺蝶種。

它們個頭小巧袖珍，雙翼展翅僅長4.7-7.3cm，頭尾僅約3-5cm，手掌一握可穩(wěn)穩(wěn)拿捏五六只不在話下。

小則小矣，但它們卻生得美艷玲瓏、嬌小動人。合翅而棲，棕色、亮白、淺綠、黑漆、陌黃色紋路合成融侵，輻射散點般格格幢幢鋪陳開來，呈現(xiàn)老虎斑紋那樣凌厲和不規(guī)則的美；美則美矣，翼尾還有四五只蜘蛛眼睛般的圓點排列，鼓鼓瞪瞪圓潤欲滴，好生威風神氣！

乍見之下，這尾翼之眼又如孔雀尾羽圓環(huán)，蒼翠華麗，有深褐有淺黃有湛藍，圓度稍別姿態(tài)各異，其間一兩道深環(huán)線分隔，橫瞳正圓立中間，顏色自下而上漸變，化蘊出夕陽落日余暉之態(tài)，美輪美奐合翅方顯，像極了滴溜溜圓鼓鼓轉(zhuǎn)動警戒著四周的動物大眼——此圖案實為小紅蛺蝶蝶翼生物擬態(tài)，起到警告震懾、誤導(dǎo)阻攔其他掠食者之用。

然而翼展大開時，才是小紅蛺蝶最美的一面。前后上下四翼相疊，左右輪廓形狀圖案色彩堪稱完美對稱，將中身細短包了個全全被毛。頭生雙觸，尾含軟腹，兩對僅四足立錐下身，中身通體發(fā)散綠灰棕色流蘇，微風吹來，流蘇被毛翅翼皆顫，宛若一張古波斯國大飛掛毯，華美流麗，高級端莊，儀態(tài)尊貴。

又有四張翼，翅端點墨涂黑，白石圓點在中間，草青草黃鋪兩邊，淅淅瀝瀝燦若星辰。靜息時，若花草留影，叫人難以分辨；奔走采蜜時，左右旋回飛撲低俯，動作敏捷飛舞靈巧，不弱蜻蜓蒼蠅；活躍閃爍倩影翩然，與馥郁芬芳相伴為樂，與四季一并盛放，為自然和大地的歡樂寫下注腳。

風暖氣清時山野爛漫，百花齊放春來到，小紅蛺蝶成蝶多攀附于各樣植物植株上，蜷曲的口器一展而直，刺入花蕊秘房，大口大口吮吸吞咽，甜膩膩涼絲絲的花蜜總能讓它們心曠神怡。

在這百種模樣千種姿態(tài)的大地植物中，菊科植物最受青睞。諸如菊花蒲公英紫苑青蒿，紫草錦葵薔薇馬鞭草等，林林總總上百種植物草食，皆為小紅蛺蝶心頭之好。

一夕雨落，春日爛漫晴陽照千里，它們遂展翅凌云，與同伴飛空而舞。或雙蝶嬉鬧，或多蝶競逐，霎時間千百蝶流橫掃碧空，萬千蝶翼反射晴空暖陽，撲楞楞一片亮澄澄。蝶翼一揮，帶動一場席卷南北東西的溫帶大遷徙。

心中有一百幅畫

爺爺，這些蝴蝶真的好漂亮啊，但它們怎么飛走了，它們要去哪里呢？小男孩一邊擦著鼻涕水，一邊盯著飛天在空的小紅蛺蝶問道。

它們啊，就像你這個小家伙，都是滿心問號的好奇寶寶。傳說它們的心里，有一百幅空白的畫卷，它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用眼睛好好地看當?shù)氐木吧焉酱ê恿鳌⒋髿庠茖印俜N動物千種植物一個不落地細細密密印在心里……他的爺爺呼出一口白色蒸汽，而后搓了搓快要凍僵了的雙手娓娓道來。

我知道我知道，爺爺，它們的眼睛就像一臺照相機，可以拍照，各種顏色的小花和大山都被拍成照片，對不對對不對！小男孩眼里閃著光，他激動地打斷道。

沒錯沒錯，聰明的小家伙。但是你不知道，小紅蛺蝶的眼睛可比照相機厲害多了，它們不止能照相，還能在心里畫畫……呃，就像打印照片的暗房，你知道那東西吧——能把所見所看的全部景象原原本本的給印在紙上。爺爺用一雙大手輕輕拍拍小男孩的頭，給他整理了一下帽子，繼續(xù)說到。

可它們心里足有一百幅空白的畫卷呢，每到一個地方只能畫一幅，所以為了畫滿心里這一百幅畫，它們就要持續(xù)不斷前往更多的新地方，看看那些新的景色。他爺爺說著，眼里也閃起光亮，仿佛內(nèi)心正在看著什么渴望什么似的。

小紅蛺蝶大遷徙

小紅蛺蝶可能是全世界分布最廣的蝴蝶之一，西至阿拉斯加，東達日本海島，最南方可達南美洲的亞馬遜河流流域，最北端甚至可達加拿大和冰島——全球所有溫帶和部分熱帶、寒帶地區(qū)都能看見它們的身影。

在草長鶯飛的春季末尾，每年五六月，雨季嘩啦啦的來臨，全球大氣的流動流向迎來急劇變化，風吹雨瀟瀟，各地氣溫環(huán)境如海面湖面跌宕不休。這時候呢，根據(jù)棲地的不同，小紅蛺蝶也開啟了各自種群的大遷徙。

北非和地中海的小紅蛺蝶種群，會撲棱著翅膀一路跨越千山萬水，飛向歐洲腹地和北歐冰冠緣地；棲息在美國西南部和中美洲大部的種群們，則一股腦兒向著北美加拿大、阿拉斯加和五大連湖區(qū)以北的寒冷地帶飛去。

它們大遷徙的距離著實令人驚嘆，一來一去總里程上千公里漫漫長路，僅憑一對小翅膀扇動著艱難跋涉。要知道，一路上除了風雨雷電來自大自然的神秘莫測，還要面對沿途成百上千掠食者的滿懷惡意虎視眈眈。

那些饑腸轆轆的鳥類、魚類和蝙蝠們，都視小紅蛺蝶為腹中餌食，各種偷襲伏擊正面出擊，或者誘餌吸引螳螂捕蟬的戲碼無時無刻不再上演，它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危機四伏生死由天險象環(huán)生的世界。

一想到小紅蛺蝶僅憑借一雙小翅膀和單薄小身板，勇于前往無數(shù)前途未卜之地，在各種險惡環(huán)境中左支右絀，就不由對它們敢于飛翔的勇氣心生欽佩。

按個體數(shù)量來說，大遷徙的規(guī)模也令人心顫。高達數(shù)百萬甚至上千萬只小紅蛺蝶一路組成龐大無比遮天蔽日的紅黑奔流，沿襲前蝶之舊道，差不多要花上7-8周的時間才能浩浩蕩蕩完全通過某一個地區(qū)。

想象一下，那么多的蝴蝶或掃掠平原丘陵，或穿梭高山密林，或朔溪山澗溪谷，或在陰云密布中翩飛避雨，或在夜幕降臨時低棲茂枝，或于飛行間歇花團錦簇之地吸食花蜜采補體力……

無論哪一個旅行的細節(jié)，都呈現(xiàn)出小紅蛺蝶動人的生態(tài)，而它們那勇往直前、不停邁進、蓬勃盎然的生命活力，更應(yīng)成為鼓舞人心的一劑良方，為現(xiàn)如今大多數(shù)人愈來愈蒼白無力的生活本真增繪出亮眼奪目的縷縷色彩，添上活潑靈動的幾絲韻律。

我也想當旅行家

我知道我知道，小紅蛺蝶就像一個個小小旅行家，它們有強壯的翅翼，而且會飛，能毫不費力的快速前往下一個新地方。而每一個新地方，都是全然不同的。我們家里，和阿姨家的農(nóng)場，和我爸爸上班的地方，就是三個一點兒也不一樣的地方。小男孩說，爺爺拿紙擦了擦他的鼻涕水。

它們飛的又快又好，可以飛過大大的高山，深深的河流，寬寬的大海。它們可以從摩洛哥飛到德國，還可以從亞馬遜雨林飛到洛杉磯，甚至可以飛到大海上面孤零零的小島上。它們一邊風餐露宿的旅行，一邊克服這些困難，始終在心里畫著那一百幅畫……爺爺說。

我不會畫畫，也不會飛。但長大以后我也想成為旅行家，像小紅蛺蝶一樣，我也想去各種新的地方，我會好好看著好好發(fā)現(xiàn)新地方的不同之處，然后用照相機拍下來……我會去把照片印出來，然后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看，還會給阿姨和妹妹看……小男孩一臉期盼的說到。

哈哈哈，對嘍！我們的小孫子總有一天會長大，到時候你會長出小紅蛺蝶那樣強壯的雙翼，飛出家門，去到一個又一個的新地方，拍攝一張又一張的新照片，走出屬于你自己的路。

只是千萬別忘嘍，盡管那時我們也老了，但我們會一直在你背后支持著你，掛念著你。你永遠都可以回家，和我們分享你旅行中遇到的好玩的事，或者你的所見所聞，我們永遠歡迎你回來，等著你回來找我們。爺爺說到這里，臉紅撲撲的，身體里有一股暖流竄上來，仿佛阿爾卑斯山的寒冷也無法掩蓋他內(nèi)心炙熱的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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