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火鍋店里的熱氣熏得人睜不開眼，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冒著泡，像極了此刻馬小跳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林美美挺著已經顯懷的肚子，夾起一片毛肚在鍋里涮了涮，笑瞇瞇地看著馬小跳："小跳，吃完飯，你們'哥倆兒'，帶著你們的兒子去唱歌唄？"

"那必須的！我請客！"馬小跳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叮當作響。他說這話時眼睛直勾勾盯著對面的孫倩，那眼神活像是餓了三天的狼看見一塊肥肉。

王麗娟坐在馬小跳旁邊，涂著紫色指甲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啤酒瓶。她今年三十八歲，比馬小跳大了整整十歲，眼角的魚尾紋用再厚的粉也遮不住，但勝在身材保持得好，一件低領毛衣露出若隱若現的乳溝。作為曾經的美容院老板娘，她什么場面沒見過？對丈夫的提議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著，活像在看一場猴戲。

趙大鵬捏著酒杯的手青筋暴起。他是馬小跳的發小，現在在同一家物流公司當調度，因為嘴巴賤人又摳門，同事們都叫他"趙鐵公雞"。此刻他那張馬臉上陰云密布——唱歌沒問題，可老婆肚子里那孩子到底是誰的種？這個問題像根魚刺卡在他喉嚨里，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咋的，大鵬，舍不得你媳婦啊？"馬小跳咧著嘴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他外號"竹竿"，瘦得跟麻桿似的，偏偏還愛穿緊身褲，遠看跟根會走路的電線桿子沒兩樣。

"放你娘的屁！"趙大鵬一口悶了杯里的白酒，辣得直咧嘴，"我趙大鵬什么時候慫過？"

孫倩輕輕拽了拽丈夫的衣角。二十五歲的她皮膚白得發光，即使懷孕也掩不住那股子青春勁兒。她和趙大鵬是相親認識的，認識半個月就閃婚，結婚一個月就宣布懷孕。孫家本想多要些彩禮，趙大鵬一句"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不把孩子打掉？"就把老兩口懟得啞口無言。

"那就這么定了！"馬小跳興奮地搓著手，小眼睛里閃著賊光。這世道就是這樣，人在餓急了眼的時候，連餿飯都覺得香；人在寂寞難耐的時候，連母夜叉都能看成天仙。

王麗娟終于開口了，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鼻音："你們男人啊，就愛玩這些花花腸子。"她意味深長地瞥了孫倩一眼，"倩倩妹子，你覺得呢？"

孫倩低下頭，手指絞著餐巾紙："我...我都聽大鵬的。"那種"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思想讓她既開放又隨便，為了討好趙大鵬，她什么荒唐事都愿意干。

趙大鵬突然想起兩個月前那個喝高的晚上。他摟著馬小跳的肩膀說："找小姐多費錢啊，要不咱倆換換口味？"本來只是酒后胡吣，沒想到馬小跳一拍大腿就應了。表面看著老實巴交的馬小跳，骨子里騷得能招蜂引蝶，他的欲望就像干柴，一點就著。

酒足飯飽后，四人來到了"金嗓子"KTV。馬小跳熟門熟路地要了個豪華包間，點了一箱啤酒和四個果盤。霓虹燈在包廂里轉來轉去，把每個人的臉照得一會兒紅一會兒綠。

"來，第一杯敬咱們的革命友誼！"馬小跳舉起酒杯，眼睛卻黏在孫倩的胸口挪不開。孫倩今天穿了件寬松的孕婦裙，但彎身拿話筒時還是露出了一道誘人的乳溝。

趙大鵬注意到馬小跳的眼神，心里像吞了只蒼蠅。他猛灌了一杯酒，拽起孫倩的手："媳婦，咱倆先來首《纖夫的愛》。"

音樂響起，趙大鵬摟著孫倩的腰，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待會兒別讓那小子占便宜。"孫倩點點頭，但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歌唱到一半，馬小跳就猴急地湊了過來："該換人啦！"他一把拉過孫倩，把王麗娟推到趙大鵬懷里。王麗娟順勢倒在趙大鵬身上，紅唇幾乎貼到他耳朵上："怎么，嫌姐姐老了？"

趙大鵬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混合著酒精的氣息讓他頭暈目眩。王麗娟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那種熟女的風情是孫倩比不了的。他的手鬼使神差地摟上了她的腰。

另一邊，馬小跳的手已經摸上了孫倩隆起的肚子："幾個月了？"

"六...六個月了。"孫倩微微發抖，但沒有躲開。當馬小跳抱她的時候，她只是象征性地扭了扭，這不但省去了談情說愛的麻煩，還省下了一大筆開房錢。

"我媳婦生不了，"馬小跳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醫生說她是石女。"他的手掌在孫倩肚子上輕輕摩挲，"真羨慕大鵬啊..."

孫倩不知該怎么接話，只好假裝專注地盯著屏幕唱歌。馬小跳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往上移，她偷瞄了一眼趙大鵬，發現他正和王麗娟咬耳朵，根本顧不上這邊。

那晚之后，這種"換妻游戲"成了兩對夫妻之間的固定節目。有時候在KTV，有時候直接去對方家里。孫倩從一開始的半推半就，到后來的習以為常，再到最后的主動配合，她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趙大鵬高興。而王麗娟則始終保持著那種神秘的微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三個月后，孫倩在醫院生下了一個七斤八兩的大胖小子。產房外，趙大鵬盯著嬰兒的臉看了又看，眉頭越皺越緊。

"咋了？"馬小跳湊過來，眼珠子都快貼到嬰兒臉上了，"多俊的娃啊！"

趙大鵬黑著臉把馬小跳拽到樓梯間："你不覺得這孩子長得一點也不像我嗎？"

馬小跳一愣，隨即露出古怪的笑容："你是說...？"

"時間對不上，"趙大鵬咬牙切齒，"按日子算，懷孕那會兒咱們還沒開始'交換'呢。"

馬小跳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是你的種！"趙大鵬一拳砸在墻上，"他娘的，老子替別人養兒子！"

馬小跳卻突然興奮起來："那...那給我養吧！反正麗娟生不了，我一直想要個孩子！"

趙大鵬傻眼了，他沒想到馬小跳會是這反應。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趙大鵬突然冷笑一聲："行啊，但不能白給。"

一周后，王麗娟給趙大鵬和孫倩買了輛二手五菱宏光。在金錢面前，愛情就是個屁，兩家各取所需。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孫倩坐在床邊，最后一次給嬰兒喂奶。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孩子粉嫩的小臉上。

"寶貝乖，寶貝棒..."她哽咽著輕聲說，"你不是馬小跳的，也不是趙大鵬的，你是張強的。"

門突然被推開，趙大鵬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孫倩驚恐地抬頭，懷里的嬰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你...你剛才說啥？"趙大鵬的聲音像是從地獄里飄出來的。

孫倩抱緊孩子，淚如雨下："對不起...我認識你之前就懷孕了...張強他...他不要這孩子..."

趙大鵬沖過來一把搶過嬰兒，孩子哭得更兇了。"所以你找我當接盤俠？"他的臉扭曲得可怕，"還假裝是我和馬小跳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孫倩癱坐在地上，"我怕你不要我..."

趙大鵬舉起孩子，作勢要摔，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轉身沖出了房間。

第二天，馬小跳和王麗娟收到了趙大鵬發來的短信："孩子你們養吧，是誰的都不重要了。我和孫倩離婚了。"

王麗娟抱著嬰兒，臉上終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親了親孩子的額頭，輕聲說："從今往后，你就是媽媽的寶貝了。"

馬小跳站在窗前，陽光照在他瘦削的臉上。他突然明白，在這場荒唐的交換游戲中，唯一真心想要這個孩子的，可能只有他那看似冷漠的妻子。

而孫倩，此刻正拖著行李箱走在去長途汽車站的路上。她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想起那個被迫放棄的孩子和前男友張強絕情的背影。生活就像一鍋大雜燴，酸甜苦辣樣樣俱全，可惜她這碗里只剩下苦水。

在候車室的長椅上，她打開手機相冊，看著里面嬰兒的照片，終于放聲大哭。周圍人來人往，沒人多看她一眼。在這個愛情像快餐一樣隨取隨棄的時代，有些人的欲望像野草一樣瘋長，而另一些人，則永遠失去了被愛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