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機app上無數個紅點,你是否會忍不住一個個去點開?仿佛某種無名的焦慮正在驅趕你。我們追逐一個又一個的熱點,空虛得到一時的填補,更大的空虛和疲憊也隨之襲來。
在信息大爆發的年代,只需要幾個小時,新聞就會變成“舊聞”,熱點就會“冷卻”。工作、生活催促你與時俱進,而我們在何處能找回片刻的安寧?
有一個人,他逆向潛入漩渦中心,他親歷洛杉磯山火的末日圖景,追蹤過美國私刑史上最隱秘的傷口,用三年時間在疫情封鎖下穿越美國將近50個州——他就是劉驍騫。
前段時間,《美國路人》的作者劉驍騫和《三聯生活周刊》主筆貝小戎,進行了一場數字洪流時代下的清醒探討。通過對談,我們得以窺見一個中國記者如何在美國的裂縫中,打撈出被遮蔽的真實故事。
01
越是不看新聞的人越幸福
網絡時代,我們如何應對信息洪流?
“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特朗普又宣布了什么,像小白鼠被實驗。”
特朗普二進宮之后,可以說每天不重樣地上熱搜。貝小戎覺得,特朗普執政時期通過密集發布爭議性政策(如“高關稅政策”)、深夜新聞發布會等,制造海量信息流,迫使公眾注意力不斷轉移,無法聚焦單一議題。
這種策略加劇了網絡時代的信息過載,許多人陷入“刷新聞焦慮”。
有心理學家指出,過度攝入負面新聞會導致對世界的絕望感,建議普通人采用“5:2新聞禁食法”:每周兩天不接觸新聞,或每天限時15分鐘。但對記者而言,追蹤新聞是職業剛需,堪稱“精神工傷”。
劉驍騫在駐巴西期間,發現身邊不關心新聞的人普遍過得比較幸福。但如今,完全與新聞絕緣是不可能的,微信、小紅書都塞滿新聞,根本躲不掉。由于職業的關系,他不僅需要關注新聞,還需要第一時間發稿,而且美國是突發新聞的重災區,這讓他身心俱疲。
他戲稱:如果哪天離職了,一定是無法負荷這種突發新聞。
如果不值班的時候,他會盡量選擇不去看手機,轉而去做其他的事:遛狗、寫作。但是在當下,與其說是性格決定命運,不如說信息決定命運。追蹤這些信息往往顯得很有必要,但是需要保持適當的距離。
劉驍騫的愛犬Lucy
02
眾多美國書寫中,
為何《美國路人》獨一無二?
關于美國的書已經太多了,各種語言的、各種年代的,但是《美國路人》更關注的是疫情之后美國發生的事。
2020年,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媒體提出了一些不友好的政策,那時候能留在美國做報道的中國記者,只有包括劉驍騫在內的寥寥數人。更何況,疫情期間出行都很困難。
然而,2020年,旅行被認為是“禁忌”的那一年,成了劉驍騫人生中去過最多地方的一年。
那一年的美國除了疫情,又發生了抗議、城市暴亂,他奔赴每一個現場,記錄下了每一件有意義的新聞。
劉驍騫與書中溫弗雷德的遺孀派西在其紐黑文的家里
在貝小戎看來,《美國路人》不僅需要非常大的決心寫就,還需要有高度成熟的職業技能。
書里有一章內容講私刑,寫得很深入。劉驍騫老師找到當事人這個過程本身就嘆為觀止。
首先是在《紐約客》上看到了一本書的節選,但這個作者已經去世了,找到出版社,但出版社也不幫忙;然后從各種影像里面找到了作者的房子的門牌號,最后又用谷歌地圖找到了他家的房子。
這不是單純需要非常大的決心,而是必須具備職業技能才能把這個事情完成。
十年后,這本書可能是唯一的中文視角參考。書中講到的的私刑,以及美國政府為了同化原住民實施的寄宿學校政策,即使是在美國本土都鮮有談論,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
03
“美國路人”背后的深意:
既在場又疏離
本書原來的書名是“在場”,然而已有同名著作在先,為避免讀者混淆進行了調整。這個看似偶然的命名,恰暗合了本書的雙重觀察視角。
劉驍騫作為觀察者的"路人"立場,始終以人類學田野調查的方式介入美國社會,如同列維·斯特勞斯在《憂郁的熱帶》中展現的抽離感。 28歲前立志成為人類學家的經歷,塑造了他在亞馬孫雨林15次田野調查的獨特方法論——乘鐵皮船深入印第安部落的記錄方式,與新聞采訪形成了深刻的互文關系。
另一點是美國作為移民國家的“路人”本質。
“美國路人”既是作者的觀察視角,更是對美利堅民族構成的解構:從歐洲移民、非洲裔群體到被驅趕的原住民,所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經歷著“過客”式的生存狀態。
這種流動性不僅存在于空間遷徙,更顯現文化身份的游離。
書名最終成為一把理解全書的關鍵鑰匙:當新聞記者的職業本能遇上人類學家的思維訓練,便生長出這種既在場又疏離的“路人”視角。這正是貫穿全書的核心。
04
記者vs非虛構作家,
短視頻與寫作的極端拉扯
同時作為記者和非虛構作家的劉驍騫,正好處在非虛構的兩個極端: 一邊是短至幾秒的短視頻(比如奧斯卡評委談《哪吒》),一邊是耗時數月的寫作。
當一個很有意思的靈感出現,如果他通過短視頻把它扔到世界中,往往靈感就會淹沒于網絡海洋,就此消失;如果把這個靈感留下來,在腦海中不停地回想,這個過程中它有可能衍生出更多又新又大的想法。
寫作就是屬于后者的東西。
在劉驍騫看來,短視頻消耗靈感,寫作需要專注,兩者很難平衡。
創作《美國路人》時期,劉驍騫曾生活的芝加哥
貝小戎覺得,《美國路人》更像是游記的感覺。對此,劉驍騫這樣表述:
我創作的旅途有三趟。第一趟是想象中的、還沒出發前的旅途。比方說我要做一個選題,你會在腦海中想象說你可能去什么地方,會碰見誰。
第二趟是剪輯的版本。因為電視新聞有時間長度的要求,不可能按時間順序去放,這時候就需要進行剪輯,包括從沖突的角度出發等。有時候可能要把兩個意見很相左的觀點放在一起去對沖,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第三趟是播出的版本,因為我有出書,所以寫作才是我的第三趟旅途。它在某種程度上,是最接近真相的版本,含金量也是更高的,包括很多個人的想法也更趨向成熟。在寫第三本書的時候,我開始慢慢地把更多的個人想法放了進去。
當 短視頻正在將新聞變成15秒的速食包,當熱搜榜單不間斷地刷新集體記憶,劉驍騫用三年時間,走訪各地,完成了《美國路人》——他不追逐即時流量,而是將根系深深扎進歷史的裂隙。
對抗無止盡信息洪流的,正是這種笨拙而珍貴的長期主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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