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抱抱

郭玲宏

家有小女,正值青春期,性情大變,以往乖巧溫順現在卻變得急躁易怒,用醫(yī)學術語說是“易激惹”,通俗了說,就是一“按”就躥起老高的類型。

比如,你提醒她完成作業(yè)要收拾書桌,她嫌你嘮叨。你勸她多吃點,多穿點,她嫌你關心過度,多管閑事。許多次,我們唇槍舌劍,言語激烈,面紅耳赤之際,我青著個臉,瞪著個眼,發(fā)誓再不管她,準備憤而離開的時候,高我一頭的她突然從書桌邊站起來,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給我個擁抱,她細長的胳膊環(huán)住我的頸部,右臉也靠過來,貼著我的右臉,雙手在我背上輕輕地拍著,“媽媽,別生氣嘛,我是青春期瘋子得嘛?！崩^而又用她的小手,撫摸我的臉,“媽媽,我和你開玩笑的,別生氣了,會長皺紋的,不好看了,別怪我喲?！笨粗ばδ樀臉幼?我就像一個高度膨脹的氣球,即將爆炸之時,突然被放了氣,心里那塊堅冰也瞬間消融坍塌,匯成涓涓細流,流進心田,火氣也沒有了?；匚兑幌?那溫暖的擁抱,似乎和以往大不相同,從小到大都是我擁她入懷,如今我輕易地被她擁在懷里。

仔細回味,高高瘦瘦的女兒,手臂細長,很輕易地就把我環(huán)住了,偶爾像個大人,俯下身子,親吻我的額頭,環(huán)在后背的雙手緊緊箍住我,再輕輕地拍拍背,有安慰,也有歉意。我被摟在懷里,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耳鬢廝磨之際,突然覺得她長大了。沉醉在她小小的懷抱里,我異常踏實。

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期,有點忿忿然。印象中,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叛逆過,“隱形青春期”在父母的無暇顧及中不知不覺溜走了。我這個在大家眼里的“乖乖女”卻在工作以后,常常和母親鬧點“小矛盾”。年輕的時候,總想證明自己,自己給自己加壓,定了許多目標,拼命地工作,情緒也不穩(wěn)定。對我,母親像對待“高考生”那樣,每天夜班回家,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我睡不好?？墒?我的脾氣卻越來越不好,常常把母親善意的提醒當成嘮叨,把她無微不至的關心當成多余。那時總想把工作做到最好,為協(xié)調各種人際關系,每天帶著笑得快僵的臉東奔西走,每天繃著緊緊的神經排查科室隱患?；氐郊依?才得以摘下面具,松弛緊張的神經。此時母親卻常常很無辜地成了我的“出氣筒”,不明緣由地忍受我的臉色。每每看著母親愣在那里,雙手在圍裙上來回搓著,眼里滿是不知所措和擔憂,我心中就突然涌起深深的愧疚。有時候,我也會走過去,站到媽媽跟前,高高地舉起雙手,用力地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把臉埋在她的肩頭,用只有我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地說一聲“對不起”。媽媽呢,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更緊地回抱我,一只手在我背上輕輕拍著,一下又一下,那節(jié)奏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的搖籃曲。她臉上帶著笑,眼睛亮晶晶的,那享受我擁抱的樣子,讓我心里又暖又踏實。

與母親的最后一次擁抱,我終身難忘。那天,出生剛幾天的小侄女病情危重,需轉至上級醫(yī)院治療,媽媽決定一路照顧。臨上車時,由于擔心孩子的病情,母親偷偷地哭了,躲在書房的一角。我走過去,抱住母親,她不知是因為抽噎還是有點冷,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媽媽蒼老了,單薄瘦弱得像深秋樹上風干的果實,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無所不能了。我用我的臉緊貼媽媽的臉,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果那晚我們一直那樣緊緊擁抱著該多好。但就在那晚,母親在車禍中離世。

人世間的擁抱有許多種:戀人間熱烈的擁抱,朋友間深情的擁抱,外交禮節(jié)性的擁抱……有鼓勵的擁抱,贊賞的擁抱,安慰的擁抱……唯有母女間的擁抱最溫暖,最珍貴。請珍惜你與母親的擁抱吧!請多給母親一些愛的抱抱,因為那是愛的密碼,是開心的鑰匙,但也是有期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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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玲宏(南充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供職于營山縣人民醫(yī)院)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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