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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6月10日,和吳石一起被槍殺于臺北馬場町的還有一位國民黨中將,他叫陳寶倉,吳石情報組的成員。
1、身經百戰的陳寶倉
陳寶倉1900年出生于北京。這一年八國聯軍攻破北京,陳寶倉父親經營的古玩店松寶齋慘遭洗劫,家道由此中落。陳寶倉上小學期間,學習十分刻苦,為減輕家庭負擔,靠爭考第一名減免學費得以畢業。青少年時期的陳寶倉清瘦白皙,身材修長,寫得一手好詩文。面對內憂外患,軍閥混戰,陳寶倉立志救國,毅然投筆從戎,考入河北清河軍官預備學校,兩年后以優異成績轉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九期工兵科。在保定軍校兩年半的學習期間,陳寶倉各門功課成績優秀,連年獲獎。
1923年夏,陳寶倉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后,與同窗好友郭宗汾、段翔九、孫景先、施敬公等一起到太原,參加了閻錫山的晉軍。陳寶倉展現出杰出能力,從排長干起,連續當上連長、營長、團長、師參謀長、司令部上校教育科長等職,但軍閥連年混戰使他感到厭倦。
1937年初,陳寶倉被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學長、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政部政務次長陳誠調往江西廬山軍官訓練團受訓,隨后到江西南城擔任土木工程訓練班主任,負責培訓國防工程技術人員。不久,他又調任國民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武漢分校教育科科長兼武漢城防指揮所主任,參與指揮武漢防務。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中國進入全面抗戰。
為做好抵抗日軍進攻的準備,陳寶倉指揮部隊精心構筑了武漢城防工事。
1937年8月,日軍大舉進攻上海,淞滬會戰爆發。陳寶倉主動請纓,奔赴蘇皖抗戰前線,擔任前敵指揮部工兵司令。他在昆山設防,率部堅守了100多天,為上海及長江下游地區百姓和物資轉移爭取了時間。在安徽宣城作戰中,陳寶倉遭日機轟炸,身負重傷,右眼失明,但他不顧戰傷未愈,幾個月后就重返前線,參加武漢會戰。1938年6月,經第九戰區司令陳誠推薦,陳寶倉到張發奎所部第二兵團擔任參謀長,參與指揮德安戰役,擊斃日軍聯隊長田中大佐和大量日軍,有效阻止了日軍進攻勢頭。
1939年春,張發奎調任第四戰區司令,陳寶倉先后擔任第四戰區副參謀長、代理參謀長,負責兩廣軍政事務。第四戰區司令部開始設在廣東韶關,后遷至廣西柳州。同年秋,為了封鎖中國出???,切斷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援助交通線,日軍以10余萬之眾,在廣西欽州、防城港沿岸登陸,沿邕(南寧)欽(欽州)公路進攻南寧,直進昆侖關。國民黨調集各路部隊發起桂南會戰,陳寶倉負責組織指揮靈山戰役。桂南會戰歷時一年,斃傷日軍四萬余人,迫使日軍南撤。
1940年秋,日軍占領越南,中越邊境局勢緊張。為確保第四戰區側翼安全,及時掌握在越日軍動向,陳寶倉受命組建并擔任第四戰區靖西指揮所主任,代表張發奎處理中越邊境地區軍政事務。陳寶倉抱著與靖西共存亡的決心,調整布防,打擊走私,改組民團,創立通訊情報網,開展抗日宣傳,加強軍民聯防,振奮了軍心民心。
1945年3月,日軍狂妄叫囂三天拿下靖西,企圖從越南高平省重慶府經中越邊境重鎮岳圩進犯靖西。陳寶倉準確掌握情報,在邊境850高地設伏,把日軍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逃回了越南。在陳寶倉嚴密防范下,靖西一帶成為抗戰時期未被日寇蹂躪的一方凈土,當地民眾自發向陳寶倉致贈了“威揚塞外”匾額。
抗戰期間,陳寶倉先后參加上海保衛戰、淞滬會戰、宣城戰役、武漢會戰、粵北抗戰、昆侖關戰役、桂南會戰等,戰果累累,可謂身經百戰。
2、因資助中共被免職
陳寶倉抱持抗日救亡之志,在擔任國民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武漢分校教育科科長期間,為尋求救國救亡之道,認真研讀中共抗日救亡綱領,探究中共抗日方針政策、戰略戰術,深刻認識到只有國共合作才能戰勝日本帝國主義,發自內心接受了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堅持抗戰、團結、進步,反對投降、分裂、倒退的主張。
武漢會戰前,國民黨第二兵團總司令張發奎曾拜訪郭沫若,邀其為第二兵團組建政治部。遵照周恩來指示,郭沫若接受了張發奎的請求,為第二兵團組建了一個戰地服務隊,全隊30余人,其中有不少人是中共黨員。進入張發奎部后,陳寶倉與共產黨人接觸頗多,政治上、思想上進一步受到濡染。戰地服務隊堅強的抗戰意志、熱情高效的工作,令陳寶倉贊嘆不已,他更加有意識地積極主動向中國共產黨靠攏。
在兩廣期間,陳寶倉與共產黨人廣泛接觸,彼此成為真誠朋友。中共地下黨員、第四戰區軍法執行總監吳仲禧與陳寶倉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校友,吳仲禧有意識地對陳寶倉開展影響爭取工作,并介紹他與擔任張發奎侍從秘書的中共地下黨特支書記左洪濤建立了聯系。
1942年初,越南共產黨領導人胡志明等受日寇逼迫,難以在越南立足,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中國境內的廣西靖西地區。這里恰巧是陳寶倉負責的防區,陳寶倉與胡志明多次接觸,共同抗日的信念使他們走到了一起。
不久,應胡志明和越南民族解放同盟會請求,陳寶倉在離靖西指揮所不遠的地方開辦了培訓班,幫助越共培訓爆破技術及軍事人才,靖西指揮所從越南進步青年中挑選12人學習爆破技術,越共安排了50多名黨員參加學習。為辦好培訓班,陳寶倉指派認真負責、經驗豐富的教官講課,令專人負責食宿,他還親臨現場指導。經過培訓的學員返回越南后,大多成為越南抗日戰場的骨干。
1942年8月,胡志明等在天保(今廣西德??h)被疑為日本間諜而遭逮捕,國民黨地方專署呈報將他們就地處決。陳寶倉聞訊后,立即從中斡旋,先將胡志明等送到柳州第四戰區政治部軍人拘留所,再于1943年9月將他們釋放。由此,越共領導高層與陳寶倉建立了深厚友誼。然而,國民黨特務卻借此大做文章,告發陳寶倉放任越共領導人四處活動。蔣介石接報后,密令追捕胡志明等越共領導人,但此時他們已安全返回越南。
為此,國民黨軍事法庭以越共領導人胡志明等脫逃為由,認定陳寶倉在追捕中有瀆職嫌疑,傳訊其前往重慶受審,陳寶倉險些被抓進監獄。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為搶奪勝利果實,國民黨派大員到全國各地接受日本投降。陳誠深知陳寶倉在軍事和外交上都是難得的人才,便向蔣介石作保,推薦陳寶倉作為山東膠濟區特派員,前往青島接受日軍投降。陳寶倉終于化險為夷。
1945年10月25日,山東膠濟區日軍投降受降儀式在青島匯泉路跑馬場舉行,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特派員陳寶倉中將和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謝勃爾少將共同主持受降儀式。陳寶倉英俊威武、端莊嚴肅,有條不紊接受日軍投降代表長野榮二少將呈獻的戰刀,大長了中國軍人的威風和中國人的志氣。這段珍貴的歷史鏡頭被美方記錄保存下來,多年以后為陳寶倉后人所取得,豐富了抗戰歷史資料。
受降儀式后不久,陳寶倉調任國民黨國防部聯合勤務總司令部第四兵站中將總監,負責調撥及生產山東境內所需軍用物資和糧餉。這些物資和糧餉大多用于進攻山東解放區,陳寶倉反對國民黨打內戰,決心暗中幫助人民解放軍。
陳寶倉妻子師文通后來回憶:
“1946年在濟南,有一天陳寶倉對我說,‘今天又給那邊送了一批禮’。我一時不解其意。轉天碰到兵站的交通處長告訴我:好不容易弄到三萬斤地瓜干,剛一運出城就丟失了?!疫@才明白其中的玄機?!?br/>
然而,陳寶倉支持人民解放軍的秘密行動還是被發覺了,國民黨山東省主席王耀武向蔣介石告發陳寶倉有遺失給養物資、資助中共軍隊的嫌疑。陳寶倉這次未能幸免,被蔣介石免職。
3、慨然赴死
遭免職后的陳寶倉賦閑在家,老友吳仲禧經常以下棋、喝茶、聊天為掩護來他家探訪。隨著國共內戰局勢逐漸明朗,國民黨敗退臺灣征兆已經浮現。陳寶倉向吳仲禧表明心跡,他在臺灣有一些舊部、舊友,而且熟悉國民黨軍隊的內部機構和運作方式,可以奔赴臺灣為中國共產黨工作。
通過吳仲禧的精心安排,1948年春,陳寶倉前往香港,秘密加入了李濟深等領導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在香港,陳寶倉與中共中央香港分局負責人方方、饒彰風見面后,他更加堅定了投身革命的決心。
1948年底,通過陳誠斡旋,陳寶倉“資共”嫌案被撤銷,調任國民黨國防部中將高級參議。1949年春,受中共中央華南分局(原中共中央香港分局)和民革中央派遣,陳寶倉隨國民黨軍隊撤退臺灣,秘密開展黨的地下工作。為消除蔣介石的懷疑陳寶倉攜帶家眷一同赴臺,入住臺北市正義路永康街十三巷7號。到臺灣不久,陳寶倉的兩個女兒雙雙考入臺北市第一女子中學,兒子考入臺灣大學植物系,一家人和美安定地生活在一起。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陳寶倉在臺北家中拿著全國地圖細細觀看,撫今追昔,懷念家鄉,思考未來。根據中共黨組織安排,陳寶倉赴臺后與吳石取得聯系,成為吳石情報組重要成員。他們同為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校友,又都在第四戰區共同戰斗過,擔任過副參謀長和參謀長,彼此十分熟識。
陳寶倉利用在國民黨“國防部”任職之便,獲取到臺灣北、中、南各防區兵力部署及沿海防御工事情報,親自整理繪制成表格交給吳石。此時在吳石和陳寶倉之間聯絡安排的,就是吳石副官王正均。吳石將陳寶倉搜集的這些情報,連同自己獲取的其他絕密情報,通過中共臺灣地下黨交通員送往香港,呈交中共香港地下黨組織負責人。
隨著國民黨在島內掀起清除“間諜”的白色恐怖,臺灣陷入風聲鶴唳、血雨腥風之中。一天,陳寶倉女兒陳禹方放學回家,在路上看到呼嘯而過的軍車,車上站滿了五花大綁的犯人,背上插著草標,路人風傳他們都是“共產黨的奸細”,馬上就要被行刑。回家后,陳禹方將目睹的一切告訴了父親。陳寶倉預感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便決定馬上將家人送出臺灣。
幾天后,妻子師文通簡單收拾行裝,帶著兩個女兒先行離開臺北到達香港。兒子陳君亮由于是適齡男丁,按規定要服兵役,不得擅自離臺。為了兒子安全撤離,陳寶倉托人為陳君亮辦了一張差甲證(出差證明),借故去香港辦理采購才得以脫險。在陳寶倉的精心安排下,1950年1月,陳君亮平安抵達香港,與母親和妹妹們團聚。陳寶倉的冷靜和睿智使家人及時脫離了險境,但他自己卻仍留在臺灣堅持斗爭。
1950年初,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被捕,國民黨特務循線索大肆搜捕破壞地下黨組織,臺灣地下黨組織遭到重大破壞,大批地下黨員被捕,吳石情報組也未能幸免。2月,朱楓、聶曦身份暴露被捕。3月1日,潛伏在國民黨軍隊高層的吳石被捕。起初,陳寶倉并未進入國民黨特務的調查范圍。后來,國民黨特務在吳石家中搜出一份手寫的軍事情報,經核對筆跡,確認是陳寶倉所寫,隨即逮捕了陳寶倉。
為從陳寶倉那里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情報,國民黨特務對他施以酷刑,但他態度堅決,始終只承認和吳石交換情報是正常的工作關系,拒不“認罪”。
1950年6月10日,國民黨特別軍事法庭判處吳石、陳寶倉、朱楓、聶曦死刑。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陳寶倉沒有一絲慌亂,非常從容淡定。從臨刑前留下的影像中,可以看出陳寶倉心靜如水,如泰山般沉穩,體現出一位有著崇高信仰的隱蔽戰線戰士視死如歸的坦蕩胸襟。
他向獄警索要紙筆,揮灑筆墨給老友段翔九留下遺言:
“永康街十三巷七號段翔九兄鑒:弟已被判死刑,請轉知家屬,死后即用火葬。陳寶倉絕筆。六月十日?!?br/>
寫畢,陳寶倉被國民黨特務五花大綁押赴臺北馬場町刑場。一陣刺耳的槍聲響過,陳寶倉和三名戰友倒在了血泊之中。
4、安眠大陸
陳寶倉在臺北馬場町英勇就義后,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不敢去認領遺體。陳寶倉的妻子師文通想方設法聯系到在臺北的兩位摯友,請他們出面領回陳寶倉遺體并火化。女兒陳禹方得知其在臺北的同學殷曉霞打算來香港,便設法聯系上她,懇請將父親的骨灰帶到香港。
1950年7月的一天,殷曉霞乘船到達香港,但抵港后正巧遇到嚴查證件。因沒有“入港證”無法登岸,無奈之下,殷曉霞只得丟掉行李物品,將骨灰盒綁在身上,趁夜潛水偷偷登岸。當師文通接到陳寶倉的骨灰盒時,骨灰還是潮濕的。
1951年7月,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主席李濟深作出書面證明:“陳寶倉同志系到臺灣從事祖國統一工作而犧牲?!?/p>
1952年9月,陳寶倉的家人收到由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簽署、編號為0009的《革命犧牲工作人員家屬光榮紀念證》,上書:“查陳寶倉同志在革命斗爭中光榮犧牲,豐功偉績永垂不朽,其家屬當受社會上之尊崇。除依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工作人員傷亡褒恤暫行條例》發給其家屬恤金外,并發此證以資紀念?!?/strong>
1953年9月,陳寶倉的骨灰由北京市人民政府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9月14日,李濟深主持公祭。在《悼念陳寶倉同志》的悼詞中,李濟深概括了陳寶倉由舊式軍官走上革命道路的歷程,褒揚了他為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作出的貢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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