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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前幾天,在臺州玉環市的雞山島參加原舍·躺海的開業活動,挨著五一,就趁機放個假休閑一下。
這是一座近陸地的小海島,離對岸的干江鎮只有3.4海里,乘船只需要15分鐘。大概是我待過的,離陸地最近的一個小島。
雖然很近,但的確是一個海島。這里有海島應有的大海、沙灘、漁港、漁村,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被戲稱為“小維港”。此外,還陸續建了一些高品質的海島民宿、親子樂園,風光旖旎,適合度假。
只是非節假日,每天只有幾班船往返,錯過了,就只能等第二天。因此時有錯過登船的旅客,站在棧頭懊惱頓足,提醒人們,這里的確“與世隔絕”著。
五一前幾天,島上游客稀少,島民懶洋洋地做著小生意,漁船因為禁漁期安靜地窩在港灣,小島恬淡得像只大海中的大海龜。望著對岸陸地的車水馬龍、繁華燈火,令人恍惚。
島上還只有兩條路,禁止汽車,從島一端的小鎮到另一端的火車村,有三四公里,全靠景區電瓶車,有時等半天等不上一輛,原來是乘客稀少,司機休息去了,或者都停著充電。
很快,小島更多不便體現出來,除了交通不太方便(其實走路也沒多遠),還有——沒有外賣、沒有網約車、快遞很慢外人幾乎等不著、沒有娛樂場所等之類。這讓陸地、城市里來的人很是不習慣。
好在,三天之后,漸漸習慣了這種“不習慣”。因為知道沒有外賣,村里也沒有超市,也沒法開車出去補充什么,只好跟著村里人按時吃飯。吃完早飯、晚飯,一看時間還有很多,就去小海灘、小漁村四處溜達溜達。尤其站在靠大海的那一側,凝望東面無垠的大海,海上偶爾飄蕩著的“小”船,海風習習,驚濤拍岸,海鳥歡鳴,時常一看就是一兩小時,若有所思。
我曾經去過很多僻靜的村莊,喜馬拉雅、天山深處、帕米爾高原、阿勒泰、烏珠穆沁草原……但那些地方的寧靜跟這里并不一樣。
那些村莊,不管如何,總有路聯通著外界和城市,總有人不斷進進出出,只要愿意花錢,各種事情總能較輕易地得到滿足,你也并沒有失聯感。
但即便在這座不算偏遠的小島,總有那么一種久違、又有些美好的距離感,橫貫在陸地與海洋之中。這種感覺,一瞬間擊中了我,讓我獲得一些海鳥般的解脫——哪怕陸地上的事務依然不斷。
現在的科技太發達了,不僅將各個地方、各種訊息緊密相連,也將人與人不斷密切相連——以及物與物,也通過物聯網緊緊連接。這種連接,方便、高效,但也許,并不一定就是必需。
在快捷的城市地鐵上,人們面對面、身貼身地相連著,困頓淡漠,面無表情,實則心中厭煩。人們渴望的是保持距離,卻又無可奈何。
打開手機,跟你有關的、無關的,身邊的、身外的,同城共享的、萬里之遙的,商品、事務、消息,太嘈雜了。一旦你反應過來,去消費、去回復、去評論,你又被它們物化和“數字化”為這“嘈雜”的一部分,漸漸不分彼此。
去往各種消費場所,銷售員或AI人工智能,熱情地擠出笑臉,介紹、分享著各種訊息。你也消費著“剛需”或情緒價值,但你心里很清楚,這不過是交換,人們的心里,并沒有(或很少)真正地相連在一起……
當然,這種融合,不斷縮短距離,確乎現代、高效,但也經常讓人疲倦。接收到的訊息越多,知道得越多,但人心里的困惑、迷茫、彷徨,卻并沒有減少。時代在越來越快地鏈接,但人心底的孤獨,和孤立無援之感,也沒有減少。
既如此,不如清醒地,跟這世界保持著聯系,又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并少一些慣性的依賴。這樣,對人對己,都要更好。
便如這海島。
小島上的村莊,空心化更甚于陸地。海島盡頭的火車村,是一個挺大的村莊,依山勢而建,面朝大海,但并沒有春暖花開。
村莊里,幾乎只剩下一些老人。我在傍晚的時候進村,整座村莊靜悄悄的,除了路燈,人家的燈光也少見亮著,許多石頭堆成的老宅子,老舊的門和窗,黑魆魆地緊閉著。偶有人走出院子,看到我,彼此都愣了一下。
地方政府很努力,估計曾嘗試過許多文旅、文創的辦法。比如在路邊的院墻上,布置著一排陶罐,陶罐上畫著笑臉。只是陶罐和笑臉都斑駁了很久,在夜晚冷不丁地出現,涼風一吹,讓我一個男人都有些心悸。
但我醉心于村旁山崖上的亭子,站在亭子間,能望見無邊的大海,和大海里偶爾出現的輪船,因為遙遠,它們看上去半天才挪一點點,近乎時空停滯。望得久了,就像夢境一般,既真實又不真實。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我以為很早,卻看見很多老人家正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地里,埋頭干著農活。讓我有些驚訝,原來這個村子還住著這么多人。顯然,年輕人,和中年家庭都離開了這座村子,去了陸地,最次也去了另一端的鎮上生活。只剩了這些老人,孤零零地與村子、土地、大海為伴。
海島水汽滋潤,植物生長得很好,所以地里野草茂盛,幾與農作物分庭抗禮。老人們多忙著鋤草,很少言語,就像這海島的性格,倔強,有些冷峻。可即便村莊活力不再,土地產出有限(出海打魚估計就算了),不遠處的陸地上繁華閃爍,他們也在默默堅守自己的土地和家園。
在亭子里望了很久大海,我回頭去望這座如大海般安靜的村子,漸漸體會到那些老人的心境。《老人與海》,那看似悲劇性的環境和故事中,每一個老人都有著共通的品質,獨處,干硬,不低頭,泰然自若。
陸地那端,看似繁盛,激流、暗流、冷峻,或許更甚于小島。我們又何嘗不需要這獨處又泰然的能力。
便如這,老人與海。
小島生活其實也“脆弱”,一遇上風雨大一些的時候,往返的船只就要停航。這不,5月3、4號,上海周邊風力大了一些,朋友圈里一個去嵊泗列島玩的朋友,就發圈吐槽差點沒回成上海。
我就曾被大風(還不是臺風)關在島上兩天過,坐在海景房里,聽著那呼號的海風,看著那巨浪拍打下的礁石,港灣中被拋上拋下的輪船,以及那黑壓壓、混沌一片的綠墨,頓感小島上的自己也如一葉扁舟。人生海海,“我命由天”。
當然,這是一種陸地旅客的驚恐的幻覺。風停后我去海岸邊看,一片風平浪靜,渚清沙白鳥飛回,漁民駕船忙出海。小島如她世代居住的島民,對此稀松平常。
越輕的事物,流動越快。比如海面的海浪,海上的風,高空的云;還比如地面的小汽車,汽車里的人,人腦子里裝的各種信息。
科技的發展,助力著人與事越變越輕,因為輕,才能產生流量。現代傳播學,講究的也是這“弱傳播”“輕傳播”,只有把內容變輕,才能更好地傳播出去,傳播者才能變成流量主、網紅,才能產生更大的經濟價值。而此前剛剛過去的十余年,若要評選一個關鍵詞,恐怕也非“流量”莫屬。
從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巨頭發起的流量之爭,到各種共享經濟、電商拼得你死我活的流量爭霸,到各種自媒體、短視頻前赴后繼推動的“熱點”、流量大戰、網紅起落……人們見慣了太多燒錢換流量、攜流量以令市場的企業,一夜爆起或爆炸的流量明星,以及許多被新流量遺忘掉的人和事。
無數流量卷起的風云,時常鋪天蓋地、昏天暗地,讓我們感嘆這世道真的變了。但當那些風吹過去,我們去岸邊一看,又覺得好像并沒有變。
我們既是見證者,也是流量本身。所幸,流量只能臨時改變表面,流量下的重量,才是承載事物的根本。
所以,這也是個需要思考重量的時代。就像大海中的一塊大礁石,不論巨浪如何翻涌,它都始終站在那里。風浪平息后,礁石上的燈塔還要再次點亮,為航船指引航程。
我見過許多有重量但幾乎沒有或很少流量的人,我在《大地上的中國》書中就寫了他們。也許因為寫的是沒有流量的人和事,這本書也就沒有什么流量。但我覺得值得。
把自己活出重量,而非活成流量。
便如這海島見慣風浪的平常。
No.6351 原創首發文章|作者 劉子
作者簡介
專欄作家,鄉村振興
&縣域經濟學者,“鄉建者小會”發起人
新書《大地上的中國》火熱發售中。
個人公號:劉子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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