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記者 楊 柳
聚焦未成年人保護及司法工作的電視劇《無盡的盡頭》近日以豆瓣8.2分收官，成為國產劇中的一匹“口碑黑馬”，劇中呈現的多個未成年人案件引發討論。從《少年的你》《隱秘的角落》到《九部的檢察官》《無盡的盡頭》，再到一眾待播劇，國產劇集對青少年議題的表現日漸深入，海外同類題材也在形式與內容上不斷拓展邊界。這些聚焦“少年案件”的作品，如何在現實與熒屏之間建立連接？類型創作又該如何走得更遠？

《無盡的盡頭》劇照

“未檢”案件“去爽感”
《無盡的盡頭》講述檢察官林之桃（任素汐飾）與助理檢察員白恩宇（高偉光飾）在試點建立未成年人檢察辦公室期間，辦理多個典型案件、針對“未檢”工作進行探索的故事。劇集采用單元劇結構，涉及“校園霸凌”“兒童盜竊”“游湖殺子”“性侵產業鏈”等案件。
相較于強調反轉、懸念或獵奇的探案劇，《無盡的盡頭》并不執著于制造劇情高潮，而是在每起案件中抽絲剝繭地追問：“這些孩子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樣？”比如在兒童盜竊案中，少年陸聲（劉家祎飾）被酗酒家暴的父親送進盜竊團伙，團伙頭目以滾水燙手、鐵籠囚禁等虐待手段逼迫兒童盜竊，竟然有家長主動將孩子“出租”給團伙牟利。揭開犯罪團伙面目后，劇情并未止步于追責，而是延伸至青少年的量刑建議、心理干預及撤銷失責家長監護權等更多維度，逐步展現一起惡性事件背后多維交錯的現實根源。
劇評人指出，《無盡的盡頭》是一部有意“去爽感”的作品——觀眾并不會在案件結束后獲得“大快人心”的觀感，而是與主角一同感受案件審理過程中的困境和矛盾。例如，首案“三少年殺人案”中，初中生張文軒（崔璨飾）不堪同學欺凌選擇跳樓，檢察官林之桃答應家屬要還死者公道，但青少年主犯判處8年有期徒刑的量刑結果引來家屬問責。有劇評稱，該劇直面公眾對于未成年人犯罪議題“保護和懲治”的爭議點，恰能在展現法律莊嚴的同時撬動觀眾對社會議題的進一步思考。
此外，該劇并不刻意強調職業光環，群像戲中生活化的臺詞和表演方式、略帶喜感的節奏留白都使觀眾更容易與劇中人產生共情。劇集還刻畫了檢察官們在成長過程中遭遇家暴或曾誤入歧途的經歷，讓人物更加豐滿立體的同時，也從多個角度印證對青少年進行正面教育引導的重要性。
中外劇作，探討“少年為何誤入歧途”
“少年案件”這個影視題材，在近年被逐步推至更為現實主義的表達層面。2019年上映的電影《少年的你》雖以少年之間的情感為主線，背后也涉及校園暴力、家庭教育缺位等現實話題。2020年爆款劇集《隱秘的角落》中，朱朝陽（榮梓杉飾）的故事線講述兒童在教育走偏、情感壓抑的環境中走向極端。去年播出的《九部的檢察官》更是首次實現國產影視劇對“未檢”工作的具體描摹，并以職場群像結合案件辦理雙線敘事，在題材上填補空白。
海外劇集也通過多樣化創作手法探討青少年議題。美劇《十三個原因》（2017年）以一名少女自殺后留下的錄音帶為線索，逐步揭示校園霸凌、性暴力與網絡暴力構成的心理壓力鏈條。韓劇《少年法庭》（2022年）講述厭惡少年犯的法官沈恩錫（金惠秀飾）直面青少年惡性案件的殘酷現實。與《無盡的盡頭》對司法過程的冷靜書寫不同，《少年法庭》更突出極端案件的震撼觀感與扭曲現象，剖析韓國家庭監護失能、社會保護體系崩塌等問題，該劇將推出第二季。今年3月播出的英劇《混沌少年時》用4集篇幅從警察、學校、心理專家和家庭四個維度，剖析一名13歲少年淪為殺人犯的動因，憑借“一鏡到底”的沉浸式敘事和對青少年價值觀的深度探討，引發討論。
值得關注的是，國產待播劇中還有一些試圖突破的作品。張小斐等主演的《檢察官與少年》，講述主角如何搭建涉罪未成年人重返社會支持法律系統，幫助他們重塑人格、回歸社會。TVB制作出品、佘詩曼等主演的《正義女神》講述主角從源頭救贖可能脫軌的少年，助他們培養正確價值觀的故事。觀眾期待這些作品為此類題材注入新的可能。
讓類型劇走得更遠
2024年是新中國第一個少年法庭成立40周年。截至2024年年底，全國法院共有少年法庭2700余個?！吨腥A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也不斷完善，未成年人司法、教育、心理干預等議題受到越來越廣泛的社會關注。這一現實背景為文藝創作提供了扎實土壤，也對相關題材提出更高要求。
如何平衡社會價值與劇情吸引力，是此類劇集創作中的難題：一味“獵奇”或制造反轉，易流于道德消費；過于理性冷峻，又可能削弱傳播力?！稛o盡的盡頭》能取得較好的口碑成績和傳播效果，得益于其在“案件真實”與“情感共鳴”之間尋求平衡，既有專業呈現和對正義的追問，也有生活化人物的介入。
海內外同類作品的成功經驗也體現出一種趨勢：青少年案件題材正在從聚焦個案走向整體生態，從刻畫案件走向反思根源，在藝術創作的同時尋求深入表達。唯有如此，類型劇才有可能成為公共討論的入口，而不只是簡單的“情緒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