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趙蘿蕤(ruí)的作品,稱得上是我國翻譯界荒原上的奇葩。”
1937年,趙蘿蕤譯作《荒原》的出現,迅速在文學界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刑光祖稱其為“荒原上的奇葩”。
趙蘿蕤
六十多年后,趙蘿蕤的譯作再次出世,一部《草葉集》直接讓她登上了美國《紐約時報》的頭版。
趙蘿蕤的才情,讓無數人為之嘆服;她的作品對后人來說,是一筆十分寶貴的財富。但是,時隔這么多年,后人在談論她的作品時,除了贊嘆以外,更多的卻是“太可惜了”。
她對艾略特的《荒原》進行翻譯時,不滿24歲,還在學校讀書;而譯作《草葉集》出世時,她已是80多歲的老人。按照趙蘿蕤的滿身才華來看,她的成就不應止于此。
在她“消失了的”那些年,她經歷了些什么?
才子佳人的愛情只看長相?
民國時期,文壇巨匠頻出之際,才子佳人們對纏綿悱惻愛情的向往,也成為了一種“潮流”。
比如情感熾熱的徐志摩、多才多藝的陸小曼、后世被一些人稱為“綠茶鼻祖”但實則人間清醒的林徽因,三人相遇,留給后世評說的是那一段段或熾熱、或浪漫的感情。
林徽因
這一點,對于滿身才華的趙蘿蕤來說,也是一樣。
趙蘿蕤,出生于1912年。她7歲進入美國人辦的女子學堂學習,20歲從燕京大學畢業,后又到清華大學外文系繼續進修。
對于同齡人來說,少年時的趙蘿蕤是個十足的“怪胎”,從初中開始,她就一路跳級,一直跳到高二。要不是父親趙紫宸的制止,恐怕大有繼續跳級至高三的可能。
學霸的名頭,她是妥妥地拿穩了,但是對趙蘿蕤來說,卻也不止于此。她在燕京大學上學期間,還曾被同學們評為校花,有著“林黛玉”的稱號。
集美貌與才華的趙蘿蕤有多么受歡迎自不必說,追求他的人數不勝數,就連年輕時說話毒舌、性子不拘一格的錢鍾書在趙蘿蕤面前,都瞬間化身為“小迷弟”,甚至有不少人猜測趙蘿蕤就是錢鍾書在《圍城》作品中“唐曉芙”的原型。
但,就是這樣一個站在名媛頂端的才女,面對無數的追求者時,她一個都沒選,而是跑去追求了貧寒學子——陳夢家。
陳夢家
那時候的陳夢家還在燕京大學讀書,而趙蘿蕤則是已經在清華大學進修。當后來有人好奇地問趙蘿蕤是不是因為喜歡陳夢家的詩,所以才選擇了他時,趙蘿蕤的回答震驚了所有人的下巴。
“不,我最討厭他寫的詩。我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很漂亮。”
這個說法放到我們現在來看,很多人不免覺得趙蘿蕤看人太過于表象,對于如此簡單地擇夫,實在是不可取。但是如果放到那時候來看,卻并非如此。
陳夢家在趙蘿蕤的眾多追求者中來說,雖然不是特別優秀的存在,但也是個年少成名的“新月詩人”。再加上俊秀的外表,兩人走在一起誰人不夸一句郎才女貌?
當然了,就算有著不少人的夸贊,兩人的這段感情依然走得不是那么順暢。因為,陳夢家真的太貧窮了。
當“名媛”遇到“窮書生”
“名媛”與“窮書生”的組合對于年輕人來說,是一段難得的佳話;但是對于許多老一輩人來說,卻是左看右看都不匹配。
陳夢家的父親與趙蘿蕤的父親是舊識,陳夢家在燕京大學讀書期間曾在趙蘿蕤的家中住過一段時間,對于陳夢家的情況,趙父趙母都有了解。
1935年,趙蘿蕤提出自己想要與陳夢家訂婚,立馬就遭到了家人強烈地反對。對父母來說,嬌養著長大的女兒,怎么會同意讓她嫁給“窮書生”呢?
在趙父(趙紫宸)給趙蘿蕤的信中,就提到趙母因為反對兩人交往,甚至在清明節的聚會合影時,將陳夢家給排除在外。
而趙父對訂婚的態度則是曲折許多。
趙父表示,他的手中實在沒有多余的錢財來幫助兩人辦理訂婚宴,但是他是喜愛陳夢家的,如果兩人一定要辦訂婚,他也不反對。
趙紫宸
這種說法雖然在趙父給趙蘿蕤的信中寫得很清楚,但是也更像是一種“托辭”。
吳學昭《聽楊絳談往事》中就提到,當時陳夢家因為家境太過貧寒,在讀書期間的生活費有時都需要趙蘿蕤幫忙想辦法。
當身在國外的趙父得知這一切后,便停止往日里每月固定給女兒趙蘿蕤80元的零用錢。
好在,趙蘿蕤平日里學習優秀能夠領到獎學金,再靠著與周圍朋友適當借上一些,這才能夠支撐兩人日常的花銷。
此外,當時經常到陳家的應錦襄后來也回憶,說雖然陳夢家會寫詩,但是寫的卻是白話新詩,在趙父看來,這算什么真本事?要娶自己的女兒,得學來真本事!
從這些方面能看出,其實當時在文學圈層中,趙蘿蕤與陳夢家雖說是一對看似匹配的才子佳人,但是遇到的阻礙可謂是非一般之多。
不過,哪怕困難再多,趙蘿蕤與陳夢家也沒有就此放開彼此,堅持到第二年終于有了成果。
1936年1月18日,趙父為他們二人在燕京大學司徒雷登校長的辦公室(臨湖軒)舉辦婚禮。
婚禮場地雖說是頂著“辦公室”的名字,但在這里舉辦婚禮的文人卻是不少,對于能在這里舉辦婚禮的學生而言,亦是一種驕傲。
五年前,司徒雷登就曾在這里主持過冰心、吳文藻二人的婚禮,包括后來吳文藻的學生費孝通也是在校長的見證下完成了人生重要的一步。
婚禮那天,趙蘿蕤與陳夢家的好友諸如胡適、林徽因、錢鍾書等多人都到了現場,為他們獻上了最真摯的祝福。
24歲嬌媚動人的“林黛玉”,終于嫁給了俊美無雙的陳夢家。
原以為婚后生活會朝著幸福美滿的方向發展,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劫又一劫......
趙蘿蕤的得與失
兩人結婚以前,趙蘿蕤與趙父一樣,對于白話新詩,并不待見。但是婚后,趙蘿蕤則喜歡上了新詩,甚至還積極創作起了新詩。
這一段婚姻帶給趙蘿蕤的改變無疑是巨大的。這不僅在文學方面有體現,包括在生活方面亦是如此。
婚前的趙蘿蕤處在名媛圈層的頂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在婚后,她與傳統結婚女性一般,選擇退居丈夫身后,做起了賢惠的妻子。
1937年七七事變后,趙蘿蕤與陳夢家因為戰事的緣故,先后在浙江、長沙等地不停地遷移。
最終,兩人定居到昆明,陳夢家進到了西南聯大任教。當時的西南聯大與清華大學一樣,有著“夫妻不在同校任職”的規矩,因此陳夢家進入西南聯大后,趙蘿蕤就不能再進入。
此后,趙蘿蕤便在丈夫的身后為他操持家務,足有八年的時間。
從學習做飯洗衣開始,趙蘿蕤一點點地改變著自己。雖然她從小接受的西方教育要更多,但是骨子里的傳統思想也依然影響著她,讓她理所應當地認為:如有需要,妻子是要為丈夫犧牲的。
這一思想,對趙蘿蕤的影響很大。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二人的未來會平淡到老,但不會墜入深淵,可老天還是眷顧了這對夫妻,將他們帶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1944年,陳夢家得到了哈佛大學費正清先生的舉薦,夫妻二人共赴美國,陳夢家前往芝加哥大學授課,而趙蘿蕤則是在操持生活之余,在芝加哥大學進修博士學位。
雖然在過去八年間,趙蘿蕤的滿身才情都付諸到了家庭瑣事中,但是在重新進入校園后,趙蘿蕤的才情再次重新涌出。
就連芝加哥大學的校長都對其夸贊不已,說她是這么多年以來,首位獲得全校英美文學第一名榮譽的東方人。
這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前方命運的十字路口,有一條路卻是通往黑暗的“深淵”。
很快,四年的時間就過去了,陳夢家選擇了回國,此時趙蘿蕤即將拿到博士學位,令人遺憾的是,她為了和丈夫在一起,幾個月的時間都不想等,放棄博士學位,二人一起回國!
不可否認,趙蘿蕤在婚姻中做出的犧牲,確實很大。
當初趙蘿蕤尚且還在清華大學讀書,就曾應戴望舒的邀請,翻譯晦澀難懂的長詩《荒原》,一舉成名。
要知道,成功翻譯出一本外國文學本就要求極高,譯者不僅需要對西方文學有研究,還要對文字情感的把握有深厚的功底。更別說趙蘿蕤翻譯的還是當時頗為晦澀難懂的長詩,而那時的她也只有不到24歲。
這般成就與才情,如果按照正常發展的話,她接下來應該會翻譯出更多優秀的作品。然而事實卻是截然相反。
這也是無數人為之感慨的一個原因。
在他們看來,趙蘿蕤做家庭主婦的那些年,以及后來放棄學位只為回國與丈夫相聚,她的滿身才情,毫無疑問是“錯付”了的。
這還不算完,除了才情“錯付”以外,說到遺憾,讓人們更為痛惜的則是夫妻兩人回國之后所發生的一切。
前所未有的沖擊
如果說此前趙蘿蕤才情的種種“錯付”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么后來發生的一切,可以說是命運的無常。
1948年末,全國各地的解放已經進入到關鍵的時期。
陳夢家與趙蘿蕤相繼回國的消息傳開以后,兩人作為各自領域的名人,都分別收到了來自美國、臺灣的邀請。但是對于二者,趙蘿蕤與陳夢家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等到戰事停歇,兩人的生活也迎來了新的氣象。
陳夢家在著作《殷墟卜辭綜述》中得了不少的稿費,而后就大手筆購入了一套北京錢糧胡同有著十八個房間的四合院,用來做兩人的長居之所。
剛開始在錢糧胡同生活的那些年,是兩人自從結婚后為數不多的悠閑時光。
那時的陳夢家已經在自己的領域站穩了腳跟,而趙蘿蕤亦是可以專心的研究自己感興趣的外國文學。
兩人原本也以為日子就會這么平靜的過下去了,然而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風波中,趙蘿蕤與陳夢家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生死沖擊。
陳夢家性子單純,平日里幾乎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研究古文上面,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不少人;
陳夢家受到的“對待”前所未有的強烈,迎面而來的語言、行為上的侮辱,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他。
每當這樣的屈辱暫時停歇的時候,陳夢家與趙蘿蕤便相互安慰、汲取最后一絲溫暖,然后恐懼的看著短暫的黑夜過去,第二天的再次到來。
1966年8月,陳夢家熬不過去了。他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選擇自殺。幸運的是,他及時被發現,搶救了回來。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陳夢家雖然已經救了回來,但他的心已經是一片灰燼。
9月3日,陳夢家再次自殺,一根繩子成為了終結他生命的“兇手”。
趙蘿蕤知道丈夫離世后,不堪打擊,整個人變得癲狂。此后的十多年間,趙蘿蕤就在精神分裂的折磨下時好時壞的生活著。
她會時不時的被那些“孩子們”拉出去批斗、辱罵、毆打,她和丈夫一樣,不可能會彎著腰承認“錯誤”,最后連當初夫妻二人買的胡同也被霸占了。
對于她來說,現在的狀況,活著與死去似乎沒有什么大的區別。
狀態糟糕的時候,趙蘿蕤就是別人眼中精神失常的老太太;精神好的時候,她經常會坐在燈下一邊聽著古典音樂、一邊看書。曾經在她陷入家庭主婦生活的泥潭中時,她也時常一邊做飯一邊看書。
看書這件事,在趙蘿蕤的生命中占了很高的比重。或許,這也讓她對生活的希望還不至于徹底枯竭。
趙蘿蕤的日子就這樣艱辛的過著,很多人已經忘記了她,忘記了那個曾經被無數人追捧的燕京大學校花。每當偶爾談起她時,得到的只有一聲聲無奈的感慨,感慨這命運的無常。
難道趙蘿蕤的一生,就這樣在半清醒半瘋癲的狀態中結束了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已經白發蒼蒼的老人會在痛苦中慢慢消耗生命時,她堅強的站起來了。
1983年,已經71歲的趙蘿蕤重新開始工作,在北京大學擔任英語系教授。更讓人為之震撼的是,她以白發蒼蒼的年紀完成了美國自由詩之父惠特曼的巨作《草葉集》。
在多重榮譽的加身下,趙蘿蕤登上了美國《紐約時報》的頭版頭條。在這一刻,那個渾身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燕大才女,似乎又回來了!
結語
1998年元旦,飽經風雨的趙蘿蕤,迎來了自己的最后時刻。
縱觀趙蘿蕤的一生,可以說分成了三段。結婚以前,她是風光無限的才女;結婚以后,她是那個愿意放棄無數機會也要為丈夫操持家務的傳統妻子;晚年時期,在風波面前,她是嬌弱的、又是堅強的。
趙蘿蕤的八十多年生命中,除卻《荒原》與《草葉集》譯作外,她還翻譯了其他優秀的作品。但總的來說,還是可惜了。
雖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但是對趙蘿蕤來說,如果她在婚后能夠繼續發展自己的才情、在晚年時她沒有受到影響,那么想必定然能夠留下更多珍貴的譯作。
參考資料:
1. 閱讀時代雜志-誰是錢鍾書仰慕的“女神”?
2. 錢江晚報-在燒柴鍋時她腿上放一本狄更斯
3. 北晚新視覺-民國才女趙蘿蕤的坎坷婚姻:婚禮在辦公室舉行只是其一
4. 天才趙蘿蕤:翻譯界奇葩,愛上美貌丈夫,中年瘋癲,晚年中外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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