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這都三年了，肚子連個動靜都沒有，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王淑芬一邊翻著電視，一邊斜眼看著正在廚房忙活的大兒媳蘇琴，語氣里滿是嫌棄。

蘇琴手里的菜刀頓了頓，努力維持語氣平和：“媽，醫(yī)生說我們倆身體都沒問題，順其自然吧。”

“順你個自然！”王淑芬猛地拍了下沙發(fā)扶手，“我們王家又不是絕戶，你當(dāng)家里的長媳，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等你想生，黃花菜都涼了！”

蘇琴咬著嘴唇，低頭沒吭聲，眼圈卻紅了。廚房門口站著的大兒子王磊也皺了皺眉：“媽，別總逼她，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你一個大老爺們也護著她？我問你，我們家香火怎么辦？你爸早走了，你弟又不著調(diào)，你要是不生個一兒半女的，我這心哪能放得下？”

屋里一時沉默下來，電視里傳來熱鬧的相親節(jié)目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這三年來，蘇琴一直承受著王淑芬無休止的冷嘲熱諷，連鄰居見了她也用異樣的眼光：“哎呀，大兒媳肚子還沒消息啊？”仿佛不生孩子就是天大的罪過。

而反觀小兒子王亮，倒是混得人模狗樣。結(jié)婚才兩年，兒子剛滿百天，王淑芬就抱著孫子樂得合不攏嘴，連蘇琴送去的月子餐她都一口不動：“不用你伺候，我兒媳有娘家人照應(yīng)！”

這話扎得蘇琴心頭滴血。終于，在一次例行的產(chǎn)檢無果之后，蘇琴提議：“磊，我們?nèi)ヮI(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吧。”

王磊一愣，但見妻子眼里滿是希冀和倔強，輕輕點頭：“行，只要你不覺得委屈。”

半年后，小然然進了家門，是個三個月大的女孩，胖嘟嘟的一團，王磊一眼就喜歡上了，抱著不撒手。蘇琴更是如獲至寶，日夜照顧得無微不至。王淑芬見了，冷哼一聲：“不是親生的，我抱都不抱，省得以后白疼了。”

蘇琴聽了，眼神暗了下去，但還是柔聲說：“媽，孩子是我們法律上的女兒，也會叫您奶奶。”

王淑芬擺擺手：“我可沒那個命！”說完拎著自家小孫子出門曬太陽去了。

而就在小然然滿周歲的那天，家里迎來了一場風(fēng)暴。

王亮突然上門，臉色不善，后頭跟著他老婆小娟，抱著他們家的兒子，站在客廳中央：“嫂子，聽說你們打算把房產(chǎn)一部分寫到那孩子名下？”

蘇琴被問得一愣：“我們是想給然然留點保障，畢竟她…”

“她又不是你親生的，憑什么分王家的財產(chǎn)？”小娟尖聲打斷她。

王磊皺眉：“你這話過分了，孩子雖然不是血親，但我們撫養(yǎng)她，愛她，她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小娟抱著兒子往上一坐，氣勢十足：“我告訴你啊嫂子，我才剛生了個兒子，王家的香火我保住了，你現(xiàn)在領(lǐng)養(yǎng)了個外人，還想分家？可以，把你們那十萬塊當(dāng)初沒給爸媽養(yǎng)老的錢拿出來，我們不要房。”

“你說什么？”蘇琴瞪大眼，“十萬塊？”

“要么，你們就別給那孩子任何名分，想留就留，不許上戶口寫進家族名下。”小娟冷笑，“我兒子才是王家的血脈，憑啥跟一個外人平分？”

王淑芬也沒勸，反倒在一旁點頭：“小娟說得有道理，養(yǎng)著可以，但別想跟我孫子爭東西。”

王磊臉都黑了：“媽！你這么偏心，你當(dāng)我們心是鐵打的？”

王淑芬一攤手：“我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我只認(rèn)血緣。等我老了，躺在床上，你看是那個孩子來端屎端尿，還是你那閨女？”

蘇琴哽住了，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知道這孩子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但從她抱起小然然的那一刻起，她就認(rèn)定了這個家多了一個真實的牽掛。她想不通，這樣的愛，為什么非得用“血”來衡量。

當(dāng)天夜里，蘇琴跟王磊說：“要不，我們搬出去吧，離開這個家。”

王磊沉默了一陣，點頭：“行，搬。家不該是用來分高低貴賤的地方。”

他們租了一套小兩室，開始了新的生活。小然然漸漸會說話，叫“爸爸媽媽”的聲音甜得像蜜。王磊努力工作，蘇琴也接了份兼職，日子雖緊巴，但從未有過的安心。

三年后，王淑芬病倒了，突然中風(fēng)住院，大小便失禁。小娟嫌臟嫌累，只肯偶爾去看看。王亮更是說：“我上班沒空，媽得請護工。”

醫(yī)生卻說：“病人情緒不穩(wěn)定，最需要親屬陪伴。”

王淑芬這才明白，自己當(dāng)初口口聲聲的“血脈”，原來并不能換來真正的陪伴和孝順。反倒是一天深夜，她病房門口出現(xiàn)了蘇琴和王磊的身影。小然然牽著蘇琴的手，奶聲奶氣地說：“奶奶，吃藥了，要乖乖哦。”

王淑芬眼眶一熱，喉嚨一哽，老淚縱橫。

最終，王淑芬搬到了王磊家，由蘇琴一手照料。她再沒說過一句“不是親孫”的話。臨終前，她拉著蘇琴的手哽咽著說：“是媽錯了，孩子是心里養(yǎng)的，不是血里生的……”

而小娟得知王淑芬臨終前立遺囑，家里唯一那套老房寫了王磊的名字時，氣得跳腳：“媽偏心！”

王磊淡淡一笑：“不是偏心，是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