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克誠大將,軍政生涯中有兩項特質廣為人知:一是戰略眼光非常出眾,二是大公無私、眼里不揉沙。
1946年初韓先楚奉命來東北工作。他在抗戰時期是八路軍344旅的干部,回延安學習了幾年,現在根據軍委布局需要,要到東北去找老部隊,準備在東北跟國民黨軍打大仗。
老部隊就是民主聯軍第3師。他們從344旅演化成新四軍的第3師,實力非常強勁,到東北后連番號都沒怎么變,成了民主聯軍的絕對主力,韓先楚決心回去大干一場。
結果師長兼政委黃克誠,一點不給老戰友面子,甚至婉拒了上級安排韓先楚到3師的提議。一方面師里的干部編制滿了;另一方面,根據之前共事時的了解,黃克誠認為韓先楚為人,山頭氣比較重,可能會對團結不利、不太適合回老部隊。韓先楚無奈,最終去了不太熟悉的四縱,給胡奇才司令員當副手。
除了韓先楚外,對于另一位老戰友,黃克誠的態度也很特別。中央紅軍名將李天佑,也是在這段時間被派到第3師的。黃克誠本身很歡迎李天佑,兩人在紅軍時做過軍政搭檔、配合不錯。但組織上任命李天佑來當副師長,黃克誠卻不贊成。他手下已經有劉震、洪學智兩位副手,再來一個就是“冗員”了。
所以黃克誠當著老友李天佑的面,向上級提出讓自己當政委就行,師長位置讓出來給李天佑,不要影響劉震、洪學智兩位副師長的工作。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也把路基本堵住了,李天佑最終沒到第3師來,去了北滿軍區。
顯而易見,黃克誠不是個講情面的人,一切以是否有利于工作開展為準則。在他這里,不少老戰友、老部下吃過癟,十分尷尬。但一向“鐵腕”治軍的黃克誠,卻也有一位特別照顧的部下,甚至可以用偏愛來形容了。是哪一個呢?
此人便是“大膽將軍”鐘偉。鐘偉只是開國少將,整體軍內地位似乎不能跟前面提到的韓先楚、劉震、洪學智、李天佑相提并論,那四人后來都是名聲顯赫的上將。建國后都是這樣,更不要說戰爭年代了,抗戰時鐘偉的職務還比較低,1940年正擔任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3團政委。
沒錯,就是團政委。早年鐘偉當過政工干部,其實他不太適合這種崗位,脾氣火爆有個性,當個沖鋒陷陣的猛將軍,才應該是鐘偉的本色。或許正是這種職務的不匹配性,導致1940年6月,他惹出一件動靜不小的事情。
大悟山之戰,縱隊主力被包圍,3團承擔阻擊任務,需要堅守陣地到12點才能撤退。敵人數倍于己并且火力兇猛,鐘偉認為死打硬拼傷亡太大,下午5點多便直接下令撤離,只留了幾十個人斷后。因為3團的擅自行動,豫鄂挺進縱隊司令員李先念同志險些遇險。
事后李先念大致了解了事情經過,但沒有親自處理。他是來自四方面軍的干部,而鐘偉和團長肖遠久都是老中央紅軍的人,為照顧團結李先念沒有說得太直接。豫鄂挺進縱隊代政委任質斌,主要負責調查和處理工作。不久后3團團長肖遠久被撤職調離,而鐘偉是下決心的人,擅自帶領部隊撤出陣地、性質嚴重,他被處分留黨察看一年。
鐘偉不服,認為自己是在保護士兵性命,不做無謂犧牲。但抗命就是抗命,組織對他的處理,其實已經算手下留情了。像這種情況不跟上級解釋清楚,就等于臨陣脫逃,在紅軍時期執行軍法都是有可能的。
自認為受了委屈的鐘偉,接下來竟跑到淮北去找新四軍第3師了。為什么是找第3師呢?首先都是新四軍系統的隊伍,真找過去了似乎不能算“脫隊”;更重要的是,鐘偉知道第3師的主要首長是黃克誠,他倆都出自彭德懷紅三軍團,黃克誠是鐘偉的老上司,自己“落難來投”,料想黃克誠不會忍心趕他走。
鐘偉還真找到了老首長。黃克誠聽鐘偉講完來龍去脈之后,知道對方是嚴重違紀了,但看著鐘偉長途跋涉破衣爛衫的樣子,確實動了惻隱之心。沉穩的黃克誠不會亂來,沒有直接在第3師內留用鐘偉,進行必要的安頓和教育之后,讓他到抗大第五分校去了,先不參加一線部隊。
其實黃克誠也是利用這個當口,向新四軍軍部請示如何安置的問題。鐘偉的做法確實匪夷所思,但軍部愛才,加上正值用人之際,便指示黃克誠,可以在第3師內任用鐘偉。就這樣,鐘偉化險為夷了,不久后還升任第3師10旅副旅長。
如果沒有黃克誠出手,恐怕鐘偉的軍事生涯要大受影響;解放戰爭爆發前第3師開赴東北,黃克誠當年不收留鐘偉的話,后者也不可能發展成連戰連捷的四野悍將。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黃克誠對鐘偉確實格外遷就、也十分注意培養他。鐘偉當了東北野戰軍12縱司令員,該部的重要組成部分,就是由黃克誠帶到東北的第3師裂變而來。建國之后,這對師徒的關系也一直很好,彼此感情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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