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頓飯是見家長，不是審犯人。”李青松低聲嘀咕了一句，偷偷看了坐在對面的女朋友葉曉彤一眼，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再是最初的笑盈盈，而是緊繃著嘴唇，眉頭鎖成一個“川”字。

“我可沒當她是犯人，我是實話實說。”李母一邊撥拉著碗里的飯菜，一邊抬起眼皮，“曉彤啊，你今年幾歲了？”

“27。”葉曉彤放下筷子，盡量語氣平和。

“哎喲，不小了啊。那你之前怎么還不談戀愛呢？也沒聽青松說你有過男朋友。”李母聲音放低，卻帶著幾分探究和尖銳。

“媽！”李青松皺眉，語氣有點急。

“我這也是為你著想！結婚可是大事，我得問清楚！”李母不耐地擺手，然后又盯著葉曉彤：“你爸媽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幾個孩子？”

葉曉彤臉色明顯冷了幾分：“我爸媽是普通職工，我是獨生女。”

“哦，那以后你爸媽老了，是不是要你們夫妻倆照顧？嘖嘖，這樣的家庭壓力可不小啊，咱家可不是有礦的。”李母抿了一口茶，語氣冷冷淡淡。

李青松看著曉彤臉色越來越僵，手在桌下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示意她忍一忍。但曉彤卻抽回了手，眼神一閃，眼角勾起一絲譏笑。

她忽然坐直了身子，眼睛直視李母，聲音也不再柔和：“阿姨，您說的我都聽明白了。其實今天這頓飯，我也不是非吃不可。”

李母眉頭一跳，“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今天既然是見面了解，咱們就坦誠點。”葉曉彤冷笑一聲，“我27歲，不小了，也不想浪費時間。如果您是想給兒子找一個家境殷實、父母不拖累、三從四德、長得年輕漂亮、還會伺候老人的‘完美女孩’——那您就勸青松去找個90歲的老太太吧，她一定懂事又聽話，您肯定滿意。”

“你！”李母氣得差點摔筷子，“你這是對長輩的態度？！”

“我這是對被羞辱時該有的底線。”曉彤聲音平靜，但字字清晰，“阿姨，我是人，不是商品。我爸媽養我27年，不是為了讓我低三下四來取悅誰家的長輩。”

李青松急得額頭都出汗了，“曉彤，別這樣，咱吃飯呢，別吵……”

“我沒吵，是您媽一直在試探、挑剔、貶低。”葉曉彤看都不看他，眼神堅定地盯著李母，“我和青松談了兩年，從來沒有掩飾我的家庭，我也從未奢望你們家要多有錢。我靠自己掙錢，能養活自己，沒伸手問過你們一分。”

李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行啊，這嘴巴，比機關槍還快！”

“謝謝夸獎，畢竟我要為自己爭一口氣。”曉彤起身，從包里拿出錢包，掏出幾張百元鈔票放在桌上，“這頓飯，我請。”

她轉頭看著李青松，眼里有一絲哀傷，但更多的是決絕：“青松，對不起，我不想把未來賭在一次飯局里就要被踩得一文不值的生活上。祝你幸福。”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李青松整個人呆若木雞，看著曉彤的背影，嘴唇微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看你看！”李母一拍桌子，理直氣壯地說，“這種女孩，看著是斯文，其實脾氣大得很！將來嫁進門了，不得騎你脖子上！”

可李青松卻低頭不語，良久，才輕聲道：“媽，你問她家庭、問她過往，我都可以理解，你是為我好。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換成我是她，被你這么連環拷問，我會不會也翻臉？”

“你什么意思？”李母一愣。

“我意思是，今天你不是在考察，是在羞辱人。”李青松站起來，表情疲憊，“你可能贏了面子，但我，輸掉了她。”

幾天后，李母一邊擇菜一邊念叨：“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能吃一點虧，談個對象還要這么玻璃心……”

“媽。”李青松打斷她，語氣平靜，“我和曉彤分了。”

“啊？”李母愣住了，“你……你不是一直喜歡她嗎？”

“是啊，我喜歡她，但我不想逼她放棄尊嚴來遷就我們。”他說完就轉身走了。

李母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手里的青菜一片片掉下來，心里忽然有點慌。

半年后，李母在菜市場偶遇曉彤。兩人四目相對，氣氛一度尷尬。

“曉彤……”李母難得語氣軟了幾分，“還好嗎？”

“挺好的，謝謝。”曉彤禮貌地點頭，笑得淡淡的。

“青松，他……他還一個人。”李母低聲說著，眼神不再咄咄逼人，“他這半年，瘦了不少。”

曉彤眼神一動，卻只是笑笑：“我知道他是好人，但我們走不下去，不全是我的錯。”

李母點點頭，低聲道：“我也反思了，可能那頓飯，我太過了。”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曉彤看了她一眼，“至少，那頓飯讓我看清楚了未來，也看清了自己。”

李母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曉彤提著菜籃，走入人群中。

陽光灑在她的背影上，有種從容不迫的自在。是的，她失去了一段感情，卻沒失去自尊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