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每天晚上都給我端洗腳水、搓腳心,我哪敢不讓洗?可我真是,想逃。”
說這話的時候,63歲的王阿姨坐在社區衛生室的長椅上,聲音不大,眼圈卻泛紅。
我認識王阿姨,是因為我媽和她一個廣場舞隊的。她退休前是幼兒園老師,性格溫和,打扮利落。她老伴去世得早,一個人帶大兒子,如今年紀大了,想著余生能有個伴,就在老年婚介所介紹下,認識了現在的“老伴”——李叔。
李叔65歲,前國企車間主任,離婚十年,身板硬朗,人也看著精神。第一次見面他就說:“我會照顧人,做飯、掃地、端屎端尿都不在話下。”
王阿姨那時有些動心,覺得這人靠得住。
他們處了三個月就結婚了,王阿姨搬進了李叔的家,一套老小區的兩居室。剛開始的日子確實挺好:李叔早起做飯,晚上熱水端到床前,還常掛嘴邊一句話:“你就是我這一輩子的寶。”
但沒過多久,王阿姨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你洗過腳了嗎?水我調好了,快泡,泡腳通血。”
“你今天又喝冰水?哎呀你怎么總不聽話?”
“你這圍巾系得太松,風會灌進去的。”
李叔幾乎像個保姆,又像個監工。起初王阿姨覺得感動,但后來卻越來越壓抑。
“我哪都得聽他的,不然他就說我不愛惜身體,不珍惜他的好意。”王阿姨嘆了口氣,“有次我不想泡腳,他居然坐在我對面,盯了我一小時,最后自己跪下給我脫襪子。”
“我不是不感激,可我……真的喘不過氣。”
兒子來看她時,她試探著說想搬回來住兩天,兒子一聽就皺眉:“媽,你不是說李叔對你挺好的嗎?你年紀也大了,有人照顧多好,你們才結婚幾個月,說這話合適嗎?”
王阿姨聽了,只能苦笑:“對,我不合適。”
真正壓倒她的是那天她跟老姐妹約著去跳舞,回來晚了半個小時。李叔沒發火,但晚飯沒做,水也沒燒,就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說。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管你了?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心疼你。”
王阿姨頓時心里一緊,連解釋的力氣都沒了。
她回房間脫鞋,水盆還空著。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享受愛,而是在被一種“溫柔的控制”捆住。
她開始頻繁失眠,晚上閉上眼就想著李叔的那張沉默的臉,第二天卻又不得不面對他遞來的熱毛巾和早飯。
“我想離開,但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絕情?”她問我媽,我媽沒敢接話。
有一天,王阿姨終于爆發了。
那天她正在廚房炒菜,李叔在一邊不停指手畫腳:“油放多了,少點鹽,菜別炒太久……”
“你能不能閉嘴!”她終于扔下鍋鏟,轉身沖著他喊,“我不是小孩,我也不是你帶過的工人!”
李叔愣了,沒想到一向溫順的王阿姨會這樣炸毛。
“我謝謝你照顧我,但我不是你要管教的對象,我不是你生活里的‘任務’,更不是你評優的‘指標’。”
她哭著說:“你給我的不是愛,是捆綁。我寧愿一個人慢慢老,也不想每天活得像被人‘設定’好了流程。”
那天晚上,王阿姨收拾了幾件衣服,搬回了自己兒子家。
她和李叔沒有馬上離婚。只是她說:“我想靜一靜。”
李叔也沒再追,只是隔幾天發個信息:“今天天氣涼,記得穿厚點。”、“早上空腹不要喝涼水。”
信息不多,但王阿姨有時看著看著就流淚。
“他不是壞人。”她輕聲說,“只是我們都太孤單,太急著尋找一個歸宿,以為‘照顧’就是‘愛’,結果都忘了——人不只是需要被照顧,還需要被尊重。”
王阿姨后來還是選擇了分居。她沒有怨恨,也不后悔那段再婚生活。
她說:“愛情是自由的,不是習慣被你安排好所有細節,而是你在我需要時在我身邊,不需要時,尊重我自己的節奏。”
她重回廣場舞隊,和姐妹們一起說說笑笑,學跳新舞。她臉上的皺紋沒少,但笑容卻比之前真了許多。
“他給我洗腳時,我感到的不是幸福,而是窒息。”
這句話,聽著心酸,卻藏著年紀大了才明白的人情冷暖。
因為真正的關懷,不該是一種“管控”,而是互相成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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