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2025年5月8日，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發表研究文章《特朗普政府擬撤銷人工智能擴散規則，專家建議其下一步應對措施》（The Trump Administration May Be About to Repeal the Al Diffusion Rule. Here's What It Should Do Next），深入探討了特朗普政府可能廢除拜登政府時期制定的“人工智能擴散規則”的意向，并分析了新政府在此背景下可能采取的政策選項。文章系統評估了替代現有規則的幾種可能路徑，包括回歸國家分級框架、追求美國技術壟斷、全面取消出口限制以及采用雙邊談判策略，并分析了各項選擇的潛在風險與收益。啟元洞見編譯并摘錄了其對幾種核心替代方案的分析，旨在為讀者提供參考。

拜登政府“人工智能擴散規則”概述

拜登政府在其任期尾聲公布了“人工智能擴散規則”（AI Diffusion Rule），這是一項旨在管控向全球多數國家出口先進計算芯片的復雜法規。該規則的核心目標在于調控全球頂級人工智能芯片的銷售，以及對先進人工智能模型權重（即編碼系統核心智能的關鍵參數）在全球各國存儲的監管。

為實現此目標，該規則將世界各國劃分為三個梯隊：第一梯隊為少數美國緊密盟友，幾乎不受任何出口限制；第二梯隊包括特定國家、俄羅斯等已受武器禁運制裁的國家，這些國家早已被禁止獲取美國芯片；第三梯隊則為數量龐大的中間國家群體，大部分芯片運輸可正常進行，但用于構建超大規模計算集群的芯片出口將面臨額外審查，甚至在達到最高規模時被完全禁止。

“人工智能擴散規則”的設計者力圖在美國對強效人工智能系統的控制需求與推廣美國人工智能產品及服務出口的重要性之間尋求平衡點。其解決方案旨在確保最大規模的計算集群和最頂尖的人工智能系統保留在美國及其少數核心盟友境內，同時允許絕大多數商業活動在很大程度上不受干擾地開展。

此外，該規則還構建了一個框架，利用人工智能出口作為對地緣政治中的搖擺國家施加影響的手段，通過激勵機制促使其他國家政府采納美國的技術標準和保護措施，以換取獲得美國芯片的機會。此規則實質上是在國際人工智能政策可能追求的三個核心目標“控制（control）、推廣（promotion）和杠桿（leverage）”之間作出的一種折衷與妥協。

特朗普政府潛在政策路徑分析

據公開信息顯示，特朗普政府正在權衡多種替代方案。新政府的選項范圍廣泛，可能延續拜登政府的思路，在控制、推廣和杠桿三大目標間尋求平衡，繼續依賴國家分級框架；或者，新政府也可能更顯著地偏向其中某一特定目標。

若以最大化控制為導向，政府或將施加遠為嚴苛的限制，甚至可能波及美國盟友，試圖以此確立美國在先進人工智能技術領域的壟斷地位。若以最大化推廣為目標，則可能大幅度放寬管制，甚至可能直接廢除現有規則且不設立任何替代性框架。最后，為增強其在國際談判中的地位，政府也可能更加倚重于定制化的政府間雙邊協議，將芯片出口作為在更廣泛談判中獲取利益的籌碼，構成一種雙邊利益交換的策略。

選項一

回歸并優化國家分級框架

特朗普政府似乎計劃全面廢除現行的“人工智能擴散規則”，同時保留自2022年起對受武器禁運國家實施的管制措施，以及2023年起針對中亞和中東地區另外兩組國家施加的管制措施。另有跡象表明，政府準備對包括馬來西亞、泰國在內的一些東南亞國家實施額外管制，因為這些地區已成為芯片走私活動的活躍區域。

若政策制定者最終決定回歸類似“人工智能擴散規則”的邏輯，即對受武器禁運國家實施嚴格管制，對存在技術轉移和濫用風險的中間國家群體采取較寬松的管制，而對美國的核心盟友圈則幾乎不設或完全不設管制，那么特朗普政府將有機會構建一個更為精簡且效力更強的框架版本。這將修正拜登政府時期的政策缺陷，并使之更符合特朗普政府的優先事項及世界觀。

研究認為在任何采用分級結構的替代規則中，新政府應審慎考慮以下幾個方面：

1. 擴大受惠國范圍：原“人工智能擴散規則”中，對出口先進芯片和模型權重無需申請許可的美國緊密盟友名單，并未涵蓋以色列、波蘭、葡萄牙、瑞士及大部分東歐國家等美國的重要伙伴。新的受惠國名單可考慮納入這些國家，并可進一步加入冰島及整個歐盟。這些國家當前所呈現的走私風險和治理風險均較低，同時它們也是美國云服務提供商的重要目標市場。

2. 設立更明確的受惠國晉升路徑：盡管“人工智能擴散規則”曾設想通過政府間協議來提升芯片出口上限，但并未提及國家從中間群體晉升至美國親密盟友與伙伴核心圈的可能性。新政府無論如何調整國家分組，都應更明確地表示，在任何潛在的政府間協議中，國家在不同組別間的流動是可以商議的。

3. 調低對中間群體國家免許可芯片銷售的門檻：原規則允許中間群體的國家每年每家公司最多可獲得相當于約1700塊英偉達（Nvidia）H100芯片的免許可額度。此豁免旨在支持科研及小規模商業應用，但設定的門檻高于此類應用的通常需求。對于未來任何中間群體的國家，政府可考慮將此數量下調至約300個左右，并在其后三年內每年將此門檻翻倍，以適應芯片性能的持續提升。

4. 提升對印度等美國主要戰略伙伴的出口上限：原規則規定，從2025年至2027年，允許向中間群體的每個國家出口最多5萬個H100等效芯片，若該國與美國簽署政府間協議，此上限可翻倍。對多數國家而言，此額度足以覆蓋大部分商業應用。然而，印度因其國家規模和戰略重要性，很可能迅速觸及此上限，因此在未來的規則中應獲得更高的配額，并在政府間協議中保留進一步增加配額的商議空間。

5. 允許受信任企業在每個中間群體國家投放更多芯片：原規則限制了獲得受信任地位（即通用認證最終用戶）的主要云服務提供商，在任何單一中間群體國家部署的人工智能計算能力不得超過其總能力的7%，在整個中間群體部署的人工智能芯片總量不得超過其總量的25%。鑒于其他安全要求及25%的總量上限，7%的國別限制對國家安全的實際保護作用有限。未來的框架應要求美國主要云服務提供商將其大部分人工智能計算能力部署在美國本土，并在緊密盟友國家部署更多，但不應施加類似7%規則的國別層面硬性要求。

選項二

構建美國技術壟斷

第二種政策選項是，特朗普政府全力推行一種控制策略，即試圖通過對所有其他國家先進人工智能芯片的出口施加急劇限制，從而構建美國在人工智能技術領域的壟斷地位。為達成此目的，政府將對全球范圍內的芯片出口（可能設定一個較低的芯片數量門檻以上）普遍實施許可要求。

此策略的內在邏輯較為直接。國家安全領域及共和黨內部具有影響力的觀點認為，美國正深陷與特定國家的“人工智能軍備競賽”。盡可能多地將人工智能芯片保留在美國本土，并阻止企業在存在風險的地點存儲前沿模型的權重參數，或能使華盛頓掌控強大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與應用，同時降低其他國家將美國技術轉移至特定國家、使之易受網絡間諜活動侵害，乃至實際控制美國企業海外數據中心的風險。

盡管此策略的倡導者可能相信這能助使美國比其他國家更快地拓展技術前沿，但對緊密盟友施加限制，實際上更可能損害而非助益美國的人工智能產業。一個關鍵因素在于，美國自身可能難以足夠迅速地建設并提供支持人工智能產業發展所需的龐大電力供應。此外，對芯片銷售的嚴苛限制，將使美國人工智能開發者被排斥在絕大多數外國市場之外，從而對其造成損害。

選項三

廢除規則且不設替代

特朗普政府或許傾向于徹底摒棄任何類似于“人工智能擴散規則”的政策框架，以期為產業界及政府自身減輕行政負擔，而非致力于將所有先進人工智能研發活動保留在美國境內。政府可以轉而推行一種“推廣”策略，正如軟件巨頭甲骨文公司（Oracle）所倡導的“充斥市場”（flood the zone）理念，即允許美國企業在極少限制的條件下出口其產品。

為此，政府可將相關政策回溯至2025年1月之前的狀態，彼時出口限制主要適用于受武器禁運制裁的國家（包括特定國家、伊朗及俄羅斯），以及另外一部分存在較高技術轉移風險的國家，如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以及波斯灣和中亞地區的其他一些國家。有報道暗示，政府可能在短期內采取此種做法，而這遠非最差的政策后果。另一種可能是，政府徹底廢除對受武器禁運國家以外所有國家的出口限制，從而為美國芯片向世界大部分地區的出口大開綠燈。

選項四

推行雙邊利益交換

最后，特朗普政府可能轉而倚重一種“杠桿策略”（strategy of leverage）。超越“人工智能擴散框架”所設想的以技術為核心的協議模式，政府可能尋求利用人工智能出口作為談判籌碼，與各國進行逐一磋商，以達成能夠推進美國廣泛政治及經濟目標的雙邊協議。

例如，政府可以將人工智能出口與貿易讓步（如降低關稅）相掛鉤。亦可將芯片銷售與增加軍事開支、從特定國家撤資，或放寬對美國科技公司的監管限制等條件相捆綁。潛在訴求不勝枚舉，其共同主線是將獲取美國計算能力的權限與政府更廣泛的對外政策優先事項相連接。

將芯片用作談判工具，無疑將為政府在國際磋商中提供額外的杠桿。然而，政府應警惕過度使用此策略可能帶來的風險。倘若政府在所有國家同時采取強硬立場，將會發現達成協議耗時良久，并可能在此過渡期間被迫放寬其最初的限制措施。拜登政府曾耗費數月時間協助促成微軟與阿聯酋科技公司G42之間的交易，但官員們未能與阿聯酋達成更廣泛的政府間協議——這些延誤使得微軟和阿聯酋方面在等待相關許可證的過程中備感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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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丨啟元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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