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中,盛衰總是周而復始,正如自然之間日夜寒暑的更迭一般。當賁卦文飾繁盛至極后,繁華的外殼便開始逐漸剝落。賁的時代以分輩分,論職權制定相關禮儀制度為文。然而到了剝卦,文明的外殼被剝落,小人不再尊禮義廉恥,反在繁文縟節掩飾下,逐漸侵蝕社會風氣,盤剝君子,禍亂秩序,長久以往社會怎能不衰弱,而這便是剝卦的時代。
剝卦的結構是下卦坤為地,上卦為艮為山。當高山的根基遭受腐蝕,最終傾倒,這便是剝。若說蠱亂是由上而下的弊亂而生,剝卦則是至下而上的侵蝕而生亂。就如同秦末農民軍之亂,自下而起之亂,最終使強秦二世而亡。然而至下而生的動亂,其根源還在于上層。上層不能厚待底層,最終導致自身根基不穩,又怎能不傾頹呢。
- 卦辭:不利有攸往。
這是個小人的實力逐漸壯大,而越發囂張跋扈的時代,很顯然天時與人事都對對君子是相當不利的,因此秉承否卦時期,君子處亂世蟄伏以求自保,為將來的盛世留存正氣力量的原則,在剝卦一樣不是個君子彰顯自己德行的時代,因此卦辭稱不利有攸往。
- 初六:剝床以足,蔑,貞兇
剝卦也是個象形卦,看起來就像張床,因此剝卦便以床為喻來說明陰剝陽的程度。
初九在剝卦最底部,就如同床腳一般,而陰柔剝陽剛是自下而上的,因此初九首當其沖,便是爻辭中的剝床以足。好在初九處剝之初期,所以陰剝陽的情況還不算相當嚴重。但爻辭亦在體現我們,切不可因為如今陰對陽的侵蝕并不嚴重就掉以輕心。就如同小人在盤剝君子后初嘗甜頭后是不可能見好就收,必然會因此膽子越來越大,盤剝越來越厲害且一發而不可收拾。在這里“蔑”通滅,長久以往,必然是相當兇險的。
如果能在此時及時發現問題,即可著手鞏固根基,那么問題或許還可以有轉機。顯然陰柔的初六對此并不重視,處于群小之中,與群小為伍。對于他來說人微利薄,唯有從眾隨大流才是安全的。然而這將壯大小人的隊伍,而初六也將在群小的熏染下逐漸同流合污被同化,當世道轉好時候,初六也終將成為被清算的一份子,何其可悲。
- 六二:剝床以辨,蔑,貞兇
六二處下卦中位,因此“剝床以辨”,此處“辨”通半,說明情況越來越危急了。
然而六二以柔居柔處下卦中位,居中又得正,顯然內心是不愿意與群宵小同流合污的,但無奈的是。六二身處宵小環伺的環境中,上無正應,顯得孤立無援,以其陰柔的本質又沒有能力自救脫困,因此陷于無奈中,因此象辭說“剝床以辨,未有與也”。無奈的六二雖然本性并不惡,但沒有正人君子的幫助,還是無法脫離群小行列,為自保無奈被世道裹挾。
雖說是無奈而為之,但一旦與宵小為伍,最終也將成為被清算的一份子,因此爻辭說“蔑,貞兇”。不可為惡是君子的底線,越過這道底線不管有何理由動機,終究是失了君子之道,長此以往,必然是兇的。
- 六三:剝,無咎
從卦象上,六三處境也不好,下有二陰,上也有二陰,處于被小人環圍的境地,因此六三最大的困境就是如小象所說搞得“失上下也”。但六三比六二幸運之處在于他有上九這個正應的陽爻作為外援。因此,他有底氣處于小人之世而不做小人之事,甚至可以脫離小人而倒向君子。但六三作為陰爻畢竟本質柔弱,因此力量也相對比較薄弱的,因此對于他來說,可以不隨群小為惡做壞事就不錯了。可以說雖無功,好歹也是無過的,至少守住了作為君子的底線,所以無咎。
- 六四:剝床以膚,兇
如果說從初六到六三,陰剝陽還處于下卦,對于君子來說只是兇險威脅還不至于造成實質性的損失,但當陰柔剝至六四時,就讓君子體會到了切膚之痛了。
六四之剝已經剝至上卦,距離上九陽爻越來越近了,因此爻辭不再說貞兇,而直接說兇,因為此時的兇險是沒有條件附加而是直接的威脅了,象辭也直“言剝床以膚,切近災也”。
但在《周易》中,反者道之動亦是成立的,當兇險至極的時候便會出現轉機,這便是窮極則變。因此六四作為兇險的事后,亦可能存在轉機機會,這便要看君子如何積極自救。正如文王被困羑里時,兇險異常中,亦積極尋求自救的方式。未有不放棄希望,才有可能爭取到轉機的機會。
- 六五:貫魚,以宮人寵,無不利
剝卦到了六五爻時,便是轉機到來的時候。
六五雖然也屬陰爻,與眾小人為伍。但是小人之中也有有眼界和無眼界之分。當剝發展之道六五時,看似將上九逼到孤陽的絕境。但對于中陰爻來說也早已技窮。而小人的特點就是畏威不畏德,氣勢盛的時候就作威作福,但技窮又討不到好處的時候就開始順從討好。
因此局面發展到六五,雖然僅剩上九孤陽,但群陰也技窮。因此在陰爻中位高權重的六五就帶著眾陰爻來歸順上九。
魚為陰性,魚貫則是眾陰爻象魚列隊前行一樣,由六五帶領依次前來投靠,就像后宮嬪妃一樣前來順承邀寵。
剝卦中的陰陽之爭自此而止,雖說小人來邀寵對正人君子來說也不算什么好是,但能止息一場紛爭讓社會回歸秩序也是無不利的。
- 上九: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剝廬
雖說剝卦之亂是自下而起的,但社會一旦動亂最受其害的還是底層。因此當亂象持續而底層民眾最是苦于其害。此時若核心領導是仁善之君的時候,回過神來的底層人民自然就會積極支持擁護明君。
這頗有幾分當亂象起時,人們還看不清矛盾癥結的時候,想要著手治理自然會受到一定的阻力,此時若讓矛盾短期激化,而人們感受到切身之痛后,自然就會回過神來,看清孰是孰非進而民心思治,此時再放手治理自然就是順勢而為,既少了助力,還將受到擁護。這便是君子得輿,民所載也;善順時勢者必有所得,而小人禍亂社會者,伸出其中自己也終將遭禍,自食惡果。其體現的亦是“反者道之動”的智慧。
剝卦是個小人當道,君子節節退敗的世道,其實在我們的生活工作中,時常也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善良的人忍氣吞聲卻得不到好的境遇,而小人咄咄逼人卻總能得寸進尺。面對這樣的場景,善良的人往往是無辜、無奈、無助的,那么是要放下底線與小人為伍以求自保,還是堅持底線在困境中尋求自救呢?
這便是剝卦所要面對的困境,其關鍵就在于“逆取順守”。畢竟小人得志必然忘形,善良的人只要守護好自己的初心尋求自保,等到小人開始忘形時,就是他們自取滅亡的開端。
而在一個團隊中小人得勢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是在細微處掉以輕心讓小人不斷試探中逐漸得勢。因此,防“剝”需見微知著,未雨綢繆,在小人開始小心試探時便即使堵住其僥幸之心,必然就能杜絕衰敗風氣從基層中慢慢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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