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看一位上海獨居陳姓老太的日常。

每天清晨 6 點，她準時出門 “狩獵” 垃圾桶，下午 3 點再去小區翻找，晚上 8 點還要去便利店收廢棄紙箱。這可不是普通的拾荒，而是把 157 平的豪宅塞得滿滿當當 ——20 萬的意大利進口沙發被垃圾埋得看不見，廚房水槽里泡著發霉的碗筷，臥室地板被舊報紙堆到膝蓋高。樓道里更夸張：吃剩的外賣、半空的咖啡杯、油膩的塑料袋堆成小山，連門把手都纏著發臭的塑料袋。鄰居們叫苦不迭：電梯間的腐臭味讓人戴兩層口罩都想吐，蟑螂順著消防管道爬進自家門縫，甚至有人拍到死老鼠橫在樓梯間。

最絕的是程阿姨的 “垃圾哲學”。當記者問她為何放著 4 萬月租的房子不住，偏要和垃圾為伴，她對著鏡頭嘟囔：“這些都是寶貝，以后能換錢。” 可當被問到賣廢品的收入時，老人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鄰居透露，她曾對著勸阻的人大喊：“再說就一把火燒掉！” 這種 “越有錢越撿垃圾” 的怪象，在獨居老人中并不罕見。北京退休金 9000 元的張大爺，把三居室堆成 “紙殼碉堡”；山東六旬李阿姨為囤垃圾，每天只能坐在垃圾堆里打盹。

這種情況，心理學上有個專門的名字，叫第歐根尼綜合癥。簡單來說，就是老人的大腦前額葉功能下降，判斷力變差，把垃圾當寶貝。程阿姨的丈夫因無法忍受分居多年，女兒在國外拉黑了居委會電話。當社區工作人員提到家人時，老人突然沉默，低頭摩挲著撿來的礦泉水瓶，瓶身上還粘著未撕干凈的價簽。這種孤獨感在日本紀錄片《無緣社會》中也有體現：68 歲的獨居老人把垃圾堆當 “家人”，只因全家福是家里唯一干凈的東西。

其實，程阿姨的情況并不是個例。上海老齡化數據顯示，全市 83 萬獨居老人中，近三成存在囤積行為。2021 年至今，程阿姨所在社區聯合消防、物業清理垃圾上百次，每次都要運走幾十袋。可前腳清完，后腳又堆滿。居委會工作人員無奈地說：“我們試過聯系家人、心理疏導，甚至報警，但老人根本不配合。” 更揪心的是，這種囤積行為可能是老年癡呆的前兆。大連市第七人民醫院的專家指出，第歐根尼綜合癥患者往往伴隨認知功能退化，需要專業醫療干預。

如今，程阿姨的丈夫終于答應陪同就醫。6 月 3 日，社區將聯合醫療團隊上門評估。這讓人想起浙江理工大學馬鳳玲教授的建議：與其強制清理，不如通過認知行為治療幫助老人重建對物品的認知，同時鼓勵子女多陪伴、社區多組織活動，轉移老人的注意力。畢竟，再多的豪宅，也抵不過一句 “媽，我來看你了”。當我們指責 “垃圾豪宅” 時，更該反思：在物質豐裕的今天，如何讓老年人不再用垃圾填補情感空洞？畢竟，程阿姨真正需要的，可能不是垃圾桶，而是一個能陪她聊家常、逛公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