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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不是本人三治時的照片

昨天文章把我們治理的長堰河當成了灄水，老糊涂了。躺在床上一想，不是啊，它是灄水的一條支流，起床改了，文字仍然有些別扭。

長堰河自古以來就是一條小河，遠古時代可能水量大一些，到了近代，水量逐漸減少，1959年做了夏家寺水庫，截斷了水流，水量就更小了。那條河應該發源于紅安縣，聽老輩人說，百年左右，從漢口上來的小船可到夏新集，那個小碼頭離長堰集還有兩三里。而長堰之所以成為集鎮，我推測它清代以前應該是舟楫繁忙的。

當年拍板治理這條河的人，出發點應該是在洪澇時束縛泛濫的水流，增加兩岸耕地面積。排彎取直之后，又可以多出幾畝田地，這符合當時農業學大寨的精神，人家在七溝八梁一道坡上鼓搗出了一個大寨，我們為什么不能有改天換地的決心？何況，農民由各生產隊出，治理河道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當年農民真苦。冬天做漢北河，一個大隊上去幾百人，那地方離我們這里好幾十公里，且在下游，這里的農民享受不到一點益處。做童家湖大堤，也是派去幾十人，也是跟我們生產隊沒有一毛錢的關系。甚至當年沔陽分洪，那是離村子幾百里的地方，大隊也派很多人去。上千里的地方修鐵路，也得派人去，這些都是無償的，俗稱“一平二調”，一平指平均分配，一起吃食堂。二調指物資資源和人力資源無償調撥。農民對此意見非常大，歷朝歷代都沒有這樣，即便服兵役，服徭役，也是在法律的軌道上運行，很少見這樣的一平二調。1960年中央就下決心整治一平二調，湘潭指示，永不允許，而在改革開放以前幾十年時間里，一直存在，我們治理長堰河，就是典型的一平二調。

這也就是生產隊在給我們每人每月補助15斤大米時不情愿的原因。我們生產隊出了3個人，一年的補助米也不是一個小數字，所以，當時的倉庫保管，一定是聽了生產隊長的意見，把那些老鼠吃剩的大米補助給我們。

生產隊向大隊派出三治人員，也沒客氣，派出的絕對是老弱懶傻之輩，好的勞力哪里舍得送走？我屬于第二類，高中畢業后幾十年，體重一直98斤，生產隊里做不得重活，就拱手給了三治工地。

話說我們兩個月之后，就從周家石橋村搬到了下游的彭家大堰村。兩村之間直線距離也就兩里多路。我住在一位老年人的家里，這位彭姓老頭身材很高，年紀應該有75歲左右，家里并不寬敞，聽說有一個兒子在公社糧店工作，家境應該算不錯的。老人開初感覺很威嚴，時間一長，也跟我們嘮嘮家常，說說笑話。

住這個村子最尷尬的一件事，就是以前的校長彭建南是這個村里的人，似乎隔三差五還可以見到。當年的學生破衣爛衫來到這個村子住下來修河，見了面總不那么自然。早知如此，我們間何必成為師生？

我記得住到這個村子里來，吃菜成為一個突出的問題。每天每人補助一毛菜錢，20人的隊伍，每餐平均不到7毛錢，即便是那時，這7毛錢也買不了什么好菜。那時豬肉0.78元一斤，蘿卜南瓜大盆菜里沒有油星，想吃一回肉，即便有錢，也沒有肉票。

每天都是茄子南瓜，大伙提意見，干脆把這一毛錢的菜錢發給我們自己，我們在家里帶菜來吃。

果然這樣實行了，食堂大師傅輕松了，我們吃菜遇到更大困難。

我們兩個星期回家一次，用玻璃罐頭瓶帶一瓶咸菜，最多吃一個星期就完了，下一個星期怎么過的，不記得。有人即便細省，菜在瓶子里也開始長毛了。更苦的是知識青年，一個叫林畢輝的知青，沒有家，哪里有菜可帶？吃飯時就到處轉悠，希望好心治友給他一筷子咸菜。有時收工回來，他會在田埂上捋一把生產隊的毛豆，第二天上米蒸飯時，把黃豆米放進飯缽，權作蔬菜。我有時到玉枝店街上，稱一毛錢的豆瓣醬，就著豆醬吃飯。

我們大隊有3位女生，一位冬珍姐，另兩位比我小。時間一長，見到她們比見到男治友略顯親熱，別問為什么，這是本性。一個傍晚，我在塘邊洗衣服，塘不大，水很清，夕陽正在西下，有晚霞投射高天云朵，成粉紅色，這粉紅色再從天上映照進塘水里，水天一色，從來無心欣賞這些景色，這天倒是有點詩意。正在搓揉間，一位叫友萍的小妹熱情接過，當時實在是不好意思。本來讓人家洗衣服就不好意思，何況中間有一條內褲。我高低婉謝，最后好像還是我自己先了。

是不是不解風情？已經是20歲的人了，應該還是渴望與異性交往。讀書時，學校不許談戀愛，做三治時，也沒有紀律規定不許談戀愛，為什么女生主動拋來的情絲，我會如此輕視？或者，她只是同情，看我笨手笨腳洗衣服，她覺得她更熟練，有能力這么做。然而，我硬是回絕了小妹的好意，也算不盡人情。

回想起來，應該是當時有萬千迷茫，不知如何安頓自己：上大學無望，在農村不安心，頂父親的職當工人，也許可能，但要等。于是，即便在挑土時，發牌子的女生悄悄遞來兩擔的牌子，也接得泰然處之，不愿用溫情適當回饋。

有一天，房東老人家突然說，這個小塊頭伢可能在農村待不長，我不記得這句話，跟我一起做三治的春和叔叔倒是念叨了幾十年，說那老頭子的眼光真狠。

彭家大堰沒有更多故事，更多的故事集中在下一個住宿點，那個村子叫何頭余，村子不大，我們的故事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