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六載(747年)夏,帕米爾高原,海拔四千六百米的吐蕃連云堡城下。
大唐名將高仙芝,親率兩萬精兵,跨過“飛鳥不度”的冰川絕域,在吐蕃守衛的絕壁下升起的唐旗。
三千擘張弩,齊射數萬支三棱箭鏃,在西北蒼茫大地上撕裂稀薄的空氣。吐蕃木柵頃刻間釘滿顫動的箭羽,城頭吐蕃守軍如割麥般倒伏。
箭雨剛過,三千陌刀重甲兵組成銅墻鐵壁,在戰鼓之下向城墻迅速推進,每柄七尺陌刀重達十五斤,刃口在雪光映照下寒芒流瀉。殘肢與碎甲在刀鋒間飛濺,雪地被染成赤紅沼澤。
此役唐軍以陣亡百余的代價斬首六千。盡管陌刀手刀刃已砍出鋸齒狀豁口,重騎兵馬鎧凹陷著箭矢撞擊的深坑。
但在陌刀陣在收兵令下后撤三十步,刀尖血槽滴落的鮮血竟在雪地劃出筆直紅線。
這,就是大唐戰力天花板的安西軍。
安西軍之所以戰斗力如此之強,首先是人員上優中選優,且因唐廷本身就有胡人血統,所以在兵源上自然吸收各族所長。
兵源以關中府兵為骨干,配以突厥射雕手、回紇重騎兵及于闐步兵。胡兵占比近四成,如高句麗裔名將高仙芝、粟特裔偵察兵“夜不收”,皆因戰功擢升。
玄宗時期府兵制崩壞,安西軍轉向募兵制,標準更為嚴苛:
優先錄用隴右、河西等邊疆地區有作戰經驗的士卒,且需在帕米爾高原雪谷赤身抗寒三日不死,方準入營。
入營后便是殘酷的選拔和訓練。
“每日揮刀三百次”成鐵律,所以少年兵成長為白發老卒仍能挽百斤硬弓。
日常訓練除了增加體能外,還針對西域地理特點,強化長途奔襲與極端環境生存能力,以及多兵種配合能力。
戰爭是最好的淬煉。西域戰事頻繁,士兵生存率低,僅“百戰余生者”方能成為安西軍精銳。
如怛羅斯之戰(751年),安西軍以3萬對陣大食20萬聯軍,雖敗猶榮,幸存者皆升為骨干。
上述還僅僅是士兵的選拔,軍官的選拔更加嚴苛。在前述要求的基礎上,需經“烽燧戍守、小規模遭遇戰”等基層歷練。
軍官除了熟悉各兵種作戰要領之外,還需通曉“胡漢雙語”,因安西軍包含漢軍、突厥蕃兵、回紇騎兵等,需協調盟軍(如回鶻)與治理城邦。
除了人員,安西軍的武器裝備水平冠絕唐軍。
龜茲地區礦產豐富,安西軍可自主鑄造兵器。庫車出土文物與壁畫顯示,士兵普遍裝備明光鎧、馬槊,戰馬披掛具裝馬鎧。配置甚至高于宮廷禁軍。
明光鎧甲片經西域匠人改良后更輕韌,日光下銀芒刺目,吐蕃箭矢常被彈飛。
大部分將士配備的中原強弩,更精于突厥式復合弓騎射。
被稱為安西軍壓艙石的陌刀陣,其陌刀刀刃長逾七尺,重十五斤,沖鋒時“如墻而進”,人馬觸之即碎。
騎兵則人馬皆覆重甲,馬鎧關鍵處鑲嵌鐵環,沖鋒時“地動山搖”。
安西軍戰術上獨創“步騎楔形陣”:
陌刀手居中抗線,兩翼胡騎掠襲,曾以兩千兵力擊潰吐蕃萬人軍團。
繳獲的大食彎刀經改造后成為跳蕩兵近戰利器,刀身微弧利于劈砍鎖甲。
如此精銳,自然戰功赫赫,彪炳千秋。
640年,大將侯君集率軍滅高昌國,國王鞠文泰驚懼而死。
642年,安西軍以兩千輕騎,擊潰西突厥對伊州的進犯,追擊至遏索山,降服處密部。
644年,攻滅焉耆國。
648年,滅龜茲國。
657年,安西軍滅西突厥,生擒可汗阿史那賀魯,終結突厥對西域百年統治。
747年,攻破吐蕃要塞連云堡,俘虜小勃律王。
751年,兩萬安西軍聯合葛邏祿部,硬剛大食20萬聯軍。
757年,鼎鼎大名的香積寺之戰,被稱為唐朝最慘烈的戰爭,沒有之一。李嗣業率安西陌刀隊,大破安史精銳騎兵,徹底扭轉安史之亂局勢。
808年,郭昕率白發安西軍守護西域50年,最終老兵全員戰死沙場。
安西軍全盛時僅擁兵二萬四千,含八千重騎、三千陌刀手、五千弩手,卻守護了約300萬平方公里的西域。
盡管當龜茲城頭最后一面唐旗倒下時,那些曾讓大食騎兵聞風喪膽的陌刀,最終埋入黃沙;明光鎧的碎片被牧民拾得,熔鑄成犁鏵。
但安西軍的魂靈從未消散,左宗棠西征時,湘軍在賽圖拉哨所發現清代戍卒遺骸,其懷中緊攥的竟是手抄《安西軍守城律》。
今日戍邊戰士巡邏帕米爾,仍會向雪山深處的唐代烽燧遺址,向那些身經百戰的安西將士,敬行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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