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考歷史資料結合個人觀點進行撰寫,文末已標注相關文獻來源。
(明英宗 朱祁鎮)
黃蕭養是廣州府南海縣沖鶴堡潘村人,這個地方在今天的廣東順德。
史書沒有記載黃蕭養的太多生平,祖上,家世,統統沒有,也許是沒顧上,也許是不屑。
大明正統年間,如黃蕭養這樣的百姓太多了,歷史上不會記載他們的平凡生活,他們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痕跡,就是南京玄武湖的賦役黃冊。
黃蕭養出生于一個貧農家庭,家里很窮,出生不久后母親就死了,父親黃大綱只是個佃戶,三天餓九頓,自己都吃不飽,拿什么養孩子?
黃大綱沒辦法,只好把黃蕭養送給鄰鄉一個叫做蕭某的農民,這蕭某過的還好點,能養得起孩子,黃蕭養有了一條活路。
這也是黃蕭養名字的由來,這名字是他自己起的,意思是生父黃大綱和養父蕭某一同養育了他。
成年之后,黃蕭養無所事事,他沒有可以繼承的工作,沒有做生意的本錢,也沒有屬于他自己的土地,他也沒有了親人,親戚,于是他成了南海縣里的一個游民。
四處閑逛的時候,黃蕭養曾遇到一個游方和尚,和尚不知道姓甚名誰,不知道修行于哪座廟宇,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向何處去,只知道法號,大悟。
和尚說,我這個大悟,不是大徹大悟,而是大千世界,萬般經歷,仍舊執迷不悟。
大悟似乎對黃蕭養很感興趣,將黃蕭養收為了弟子,數年間悉心調教,傳授給黃蕭養兩門存身的技能,一是武術,二是醫術。
(大悟和尚)
黃蕭養學成之后,大悟就走了,大悟也沒有什么交代,只是讓黃蕭養好自為之。
黃蕭養站在原地,望著老和尚離去的背影,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什么好自為之?是好的時候要保持,還是不好的時候要停止?
和尚走了之后,黃蕭養照舊四處閑逛,但是這回他不止閑逛了,他有本事了,有能力了,一邊閑逛,他還一邊幫助鄉里的百姓,誰家有個大病小情,他都去看看,都能治治,而且大部分情況下還都能治好。
晚上,他會躺在江邊的漁船里,聽著海浪的聲音,看著滿天的繁星,海風吹來,有點冷,他裹緊了自己單薄的衣服。
黃蕭養也會問自己,生命的意義在哪里,活著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會思索,當自己三十歲,四十歲時,又要何去何從?
只是,星光自然灑落,江水自顧自流淌,人的困惑只是天地間最微小的存在。
想那么多也沒用,能吃飽,不餓死,能活著,對黃蕭養來說,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以后人視角來看,如果沒有意外,黃蕭養將會成為一個治病救人的游方郎中,偏偏命運捉弄,一件事情的發生,轉動了黃蕭養的命運輪盤。
我們知道,明代的南海縣,海浩無際,島嶼洲潭,是河流湖泊多,土地面積少,現有的耕地大部分都掌握在有錢人的手里,普通百姓沒辦法,要么只能淪為佃戶,替有錢人種地,要么就得自己去開墾沙田。
什么叫沙田呢?
簡單來說,沙田本來不是田,而只是珠江口海邊的泥沙灘,也叫做灘涂。
(灘涂地)
灘涂里的土,濕氣重,鹽分大,原本不適合種植莊稼,但是古代勞動人民有精妙的智慧,可以通過一系列的手段將灘涂中的水分和鹽分去除,將泥沙過濾,從而改造成為可以耕種的土地,人們就把這種土地叫做沙田。
當然,把灘涂改造為沙田的過程并不容易,往往要付出巨大的時間成本和勞動成本。
可是,老百姓耗時費力,用血汗把灘涂變成了沙田,還沒等種上莊稼,鄉里的大戶人家,有錢人,他們仗勢欺人,往往帶著一群家丁,動用武力,將農民趕走,然后將沙田據為己有。
您想想,這太不講究了,本來你地就多,你有錢,你根本就不差這點沙田,你干嘛要奪過來呢?
何況這沙田是別人辛辛苦苦弄出來的,你直接據為己有了,你好意思么?你想要沙田,你自己弄去啊,你怎么能不勞而獲,撿現成的呢?
大戶人家帶著家丁搶沙田,這事兒和黃蕭養沒關系,只是偏偏讓黃蕭養看到了,黃蕭養氣不過,心說這也太欺負人了,于是就和十來個家丁動起手來。
要說藝高人膽大,大悟和尚不是白教的,黃蕭養一個打十個毫不費力,占據上風,本來他只是想要幫助這些可憐的百姓,結果一個不小心失了手,倒叫他打死了兩個家丁。
鮮血洇了一地,場面一時混亂,在“殺人了,殺人了”的喊叫聲中,黃蕭養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地,最后被聞訊趕來的衙役們捉走。
牢房里,黃蕭養還是一直發呆,反正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也許黃蕭養認命了,這就是自己的命。
但是老天爺告訴黃蕭養,這還不是你的命。
牢房里的犯人一個一個都被拉出去砍頭了,輪到黃蕭養,正趕上天下大赦,身犯死罪的黃蕭養竟然因此被赦免,被安然無恙的放了出來。
黑黢黢的牢房里待了十來天,走出官府,太陽老大了,直刺的黃蕭養睜不開眼,一瞬間,他感覺有點恍如隔世。
黃蕭養又回到了江邊,沿江濕冷,他瑟瑟發抖,任憑江風把他的頭發吹亂。
(古代 私鹽)
后來人們發現,黃蕭養不再從醫,而是在江上鹽商的船上幫工,做起了苦力,靠賣力氣吃飯,有時候也跟著船隊一起運鹽。
不知道黃蕭養知不知道,在古代販賣私鹽是死罪,也許他知道,也許不知道,反正他也不在乎。
一次,黃蕭養跟著船隊運輸私鹽,沿江而下,正好被巡江的官兵逮了個正著,黃蕭養說你還抓我哦,賣鹽我沒有錢拿,我只出點力氣,掙頓飯而已,官兵們不理會,照舊把他捉住,關進了大牢。
黃蕭養想,這回估計是懸了,這回真的應該是要死掉了。
坐在潮濕的地上,黃蕭養感覺有點冷,他又發現,一地稻草上還躺著一個犯人。
這犯人姓劉,綽號劉大嘴,因為在石頭上刷銀水當錢使,被捉了進來,按律也當斬。
劉大嘴躺在地上打盹,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黃蕭養,他發現,這位不是一般人,身材勻稱,體格魁梧,純純練家子,而且很有精氣神,于是劉大嘴頻頻和黃蕭養套近乎,跟黃蕭養說話。
劉大嘴說:兄弟,你想不想出去?
黃蕭養說:去哪兒?
劉大嘴說:你就說你想不想出去?
黃蕭養再次說:去哪兒?
劉大嘴坐了起來,指著墻壁外他們看不到的一輪明月說,重要的不是去哪兒,而是出去。
黃蕭養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劉大嘴,他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腳上沒有鞋子,只有泥土和血污,鞋子早在被官兵追的時候跑丟了。
半天,黃蕭養拍了拍新朋友劉大嘴的肩膀,緩緩說:走吧。
劉大嘴咧著嘴問:去哪兒?
黃蕭養指著牢房里的墻,墻外邊是月亮,盡管他看不到,但他還是說:
去暖和的地方。
(牢房)
這段內容,當然是作者虛構出來的,我們無從得知,兩個陌生人之間發生了怎樣的對話,快速建立了怎樣的情感,促使他們做出了如下決定。
當天晚上,黃蕭養帶著劉大嘴越獄出逃,這還不算完,黃蕭養還順手把牢房里的一百多犯人全都放了出來。
在黃蕭養的帶領下,一百多人由牢房魚貫而出,他們先是襲擊了軍器局,拿走了不少兵器,然后又打開城門,在江邊奪走一批船只,最后揚帆起航,逃到了南海縣潘村的江邊,占據渡口,形成了一支對抗朝廷的武裝勢力。
之后的的故事是,黃蕭養招兵買馬,積極吸納人力,數月時間,起義軍從幾百人變成一萬人,又從一萬人變成了十萬人。
黃蕭養坐擁十萬之眾,他建立“大東國”政權,自稱“順民天王”,開始發兵攻打廣州。
一開始,起義軍勢如破竹,黃蕭養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官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可是打著打著,朝廷從各地派兵增援,起義軍就逐漸吃力,漸有敗勢。
朝廷本來要一舉殲滅黃蕭養的起義軍,偏偏這個時候土木之變爆發,英宗北狩,帝國精銳盡喪于瓦剌人之手,國難當頭,分身乏術,于是負責鎮壓廣州這邊亂局的朝廷官員開始招撫懷柔,要招安黃蕭養。
黃蕭養沒有離開過南方,甚至沒有離開過廣州府,他不知道遙遠的北方發生的事情,但他也不想再打了,他自己也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就算打下廣州能怎么樣呢?靠自己能顛覆大明的天下嗎?
好,投降吧,那就投降吧。
誰成想,黃蕭養前腳投降,后腳負責招安講和的朝廷官員竟然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新來鎮壓廣州之亂的官員是個主戰派,黃蕭養失去了投降的機會,只好硬著頭皮接著攻打廣州,數月間不能攻克,接連失利,終于在一次交戰中死于流矢,起義軍隨之潰敗。
黃蕭養一頭栽倒在地,雷電交加,大風呼嘯,身體逐漸冰冷。
(黃蕭養)
如果黃蕭養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哪怕他的命苦,他也不會覺得苦,他覺得生活有滋有味,真正覺得苦的,是那些半夢半醒的人。
黃蕭養終年在南海縣游蕩,他也想要離開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明朝有戶籍和路引制度,他出不去,可他也曾經在江邊坐上過一條漁船,想要就此離開。
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最遠只到過江邊的他,對外面的概念僅僅停留在“暖和的地方”。
在大明王朝經歷那一場由盛轉衰的浩然巨變之前,在某一個平靜的早晨,黃蕭養背著一個他撿來的,印著漕幫標志的破麻袋,麻袋里是穿了好幾年的襖子,半塊長霉的粗麥餅,以及那柄大悟和尚留給他的刃口崩缺的藥刀,毅然決然的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船夫問黃蕭養要去哪里,黃蕭養一臉茫然,卻堅定地說:
"去暖和的地方。"
參考資料:
張廷玉,《明史》,中華書局,1974
譚棣華等編,《廣東碑刻集》,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毛奇齡,《后鑒錄》,《續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張欣然.從黃蕭養起義看景泰初政.秦智,2023
黃元新.官方與民間:黃蕭養事件研究.暨南大學,2016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