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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幾十年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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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我是一名臥底。

我的未婚妻死了,

我的師兄死了,

我的師弟死了,

我的師妹死了,

就連最疼我的師姐也死了。

他們?nèi)妓懒嗽诹硕矩湹臉屜隆?/p>

為了給他們報仇,我脫離警隊加入黑幫。

成為了販毒集團的一份子。

自從我脫離警隊加入黑幫后,我的父親就罵我是社會敗類,就該去死。

他把我趕出家門,和我斷絕了父子關系。

我曾無數(shù)次想著,等到報仇那天,我一定要親口告訴我的父親。

“父親,您的兒子不是敗類,不是垃圾,他是一名光榮的緝毒警察!”

然而在我潛伏販毒集團的第十年。

我死了。

死的時候被挑斷手筋腳筋、戳瞎了眼睛,渾身被打得沒有一處好皮肉。

最后被當胸一刀,徹底了結(jié)了這條命。

其實到后來,反而活著對我才是折磨。

我每分每秒都愛期盼著這兩個畜生能早一點結(jié)束我的生命。

最后一刀刺進心臟的時候,我?guī)缀醺杏X不到疼痛了。

因為痛覺已經(jīng)在過去這幾個小時的折磨中逐漸麻木了。

眼前漆黑一片,可我心里卻無比光明。

我知道,我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遞給了我的組織和戰(zhàn)友,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里。

然后徹底搗毀這個巨大的制毒販毒窩點。

整整十五年,我的任務終于完成了。

漸漸地,失血的寒冷莫名地離我遠去。

我的魂魄竟然脫離了身體,緩緩飄到了半空中。

我看到了自己慘不忍睹的尸體,和旁邊那兩個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

其中一個踢了踢我的尸體,發(fā)現(xiàn)我真的斷了氣之后狠狠啐了一口:“終于死了,真他媽是硬骨頭,竟然扛了這么久,打得老子都累了。”

“來,搭把手,把他扔后山廢品站去!”

我飄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尸體被這兩個人抬向后山,扔進了這個荒涼的廢品回收站。

而我的魂魄竟然不受控制地飄過了大半個城市,回到了那個我無比熟悉的小區(qū)。

小區(qū)里,一個佝僂蒼老的身影正緩緩走在我前頭。

我眼眶一陣酸澀,忍不住哽咽地叫了一句:

“……爸。”

可老頭聽不到我的話,兀自往前走著。

旁邊的鄰居強叔看見他笑著搭話:“老朱,你家那小子呢,我可有日子沒見他回來了?

原本面色和煦的父親立刻沉下了臉,破口大罵道:“我十年前就沒有兒子了!就算有,現(xiàn)在也不知道死在哪兒了!”

“人怎么會有畜生兒子?!”

“他那天瘟死了才算是成全我老朱家的家門干凈!”

我的心一陣抽痛,方才被尖刀穿過的地方仿佛淬了毒似的灼燒著。

這十五年來,我回家的次數(shù)不多,可是每次回來聽得都是同樣的話。

去年年三十那天,我提著買的菜回家,想跟父親一起過個好年。

沒想到開門就被父親甩手給了一個耳光:“

滾!滾出去!我不要你買的東西!”

我面前揚起笑臉討好著:“爸….您就讓我在家吃頓飯,吃完我就走。”

沒想到父親竟然當著左鄰右舍的面把門口的垃圾袋整個丟到了我頭上。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種畜生都不如的兒子!你最好給我死在外頭,永遠別登我朱家的門!”

酸臭的垃圾和剩菜甩了我的滿臉滿身,鄰居們低聲嘟囔著。

“哎,這老朱也是真狠心。”

“你知道什么啊,老朱家這小子不學好,在外頭吸毒鬧事偷雞摸狗的,活該!”

我的臉因為羞恥變得滾燙。

除夕夜,我頂著一身的垃圾,在寒冬臘月的馬路邊兒上獨自坐了一夜。

那天夜里下了雪,而我的心比雪更冷。

思緒被面前的嗤笑聲打斷,我知道這鄰居是故意的。

小區(qū)里誰不知道,老朱家的小子因為吸毒被警校退了學,大好前程付諸東流。

而那個當初我考上警校時以我為榮,逮著誰都要夸自己兒子兩句的老朱,也成了整個小區(qū)的笑柄。

這個鄰居韓叔年輕時候調(diào)戲婦女,被我爸這個退伍老兵揍過。

這么多年兩個人一直關系不睦,所以他說話專戳人肺管子。

韓叔聽到我爸這話頓時笑了:“老朱,你這說的是啥話,再不是人那也是你的種,也是你兒子啊。”

父親的鐵青著一張臉,咬著牙:“我沒有這種兒子,那種敗類,老天爺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

說完,父親邁步快速離開了。

我飄在老頭旁邊,眼睜睜看著老頭下壓的嘴角幾不可見地顫抖著,然后眼圈一點點紅了

我的心頓時比被尖刀刺穿的瞬間還疼。

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滑下,我顫抖著說了那句憋在心底的話。

“爸…對不起。”

父親回到家,喘著粗氣坐在沙發(fā)上,呆怔了良久。

然后他艱難地站起身,走到書架旁,彎腰從書架最底層的抽屜里抽出了一個小本。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我當年被警校錄取的通知書。

父親抖著手打開通知書,粗糙蒼老的手指劃過紙面,一字一句地低聲念著。

“朱鵬飛同學,被我校錄取……成為一名準預備警官。”

我心底一陣發(fā)酸,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悲傷籠罩淹沒了,好半天喘不上氣來。

當年的回憶一幕幕在我眼前重映。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舉著通知書回家,一路跑一路喊:“爸!爸!我考上了!”

彼時的父親還年輕,從樓道里跑出來迎接我,滿臉的驕傲和喜悅。

大手捧著我的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好!

兒子,你是爸的驕傲,爸以你為豪!”

那一天,整個小區(qū)里都回蕩著父親的笑聲。

鄰居們都說虎父無犬子,老朱的兒子果然是好樣的,當上了警察!

可誰都沒想到,大三下學期,我就因為吸毒被學校開除了。

拎著行李回家那天,我跪在地上,父親紅著眼睛打我,活生生抽斷了皮帶。

從那天開始,父親在左鄰右舍間再也抬不起頭了。

他挺直了幾十年的腰桿因為我變得佝僂彎折,健談愛熱鬧的他再也不跟鄰居下棋閑聊了。

他怕聊到我,怕聽到鄰居對我的惋惜和評價,哪怕那些人是善意的。

這個開朗了一輩子的小老頭開始一天天呆在屋里,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lián)系。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五年。

而我開始混社會,在這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歪路上越走越遠。

一開始父親還罵我、打我,到后來……他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管不了我,終于徹底絕望了。

他再也不聯(lián)系我,甚至我回家都不給我開門。

父子之間終于還是處成了仇人,徹底斷了聯(lián)系。

所以在看到這封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一股久遠的,被父親深藏在心底十五年的酸澀徹底席卷了我。

我似乎看到了父親無數(shù)個夜里捧著錄取通知書傷心流淚的畫面,那畫面像一顆子彈正中我的眉心,幾乎讓我又死了一次。

妹妹進門時,父親眼里還掛著淚。

聽見開門聲忙擦了把臉。

這么多年妹妹其實心中有數(shù),只裝作沒看見:“爸,今天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父親搖搖頭,沒說話。

妹妹來到廚房打開冰箱,看到了冰箱里滿滿登登的食材,臉色一變。

“爸,我哥回來了?”

父親臉色頓時一沉,聲音冷硬。

“三天之前回來過一次,死乞白賴地買了不少東西。”

“誰稀罕他的東西,吃了他買的東西老子都得折壽!”

妹妹嘆了口氣:“這些年來我哥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每次回來你對他不是打就是罵,你們倆這又是何苦呢?”

確實,從警校退學到現(xiàn)在十五年。

我回家的次數(shù)甚至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可是三天前,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最后一次回了家。

大包小包買了不知多少東西,一股腦塞進了冰箱。

老頭子看著我的眼神依舊充滿了嫌棄:“拿著你的東西滾出去!你那東西里都帶著毒,吃一口就能要了我的命!”

老頭子罵得狠,可我只當沒聽見。

悶頭做了一桌子飯菜,這才腆著臉說道:“

爸,咱爺倆十多年沒喝酒了,讓兒子陪你喝幾盅吧。”

也不知為什么,那天老頭子還真沒拿掃帚把我攆出去。

而是沉著臉坐到了桌前。

我伸手舉起酒杯,低聲先開了口。

“爸,十五年了,我知道兒子讓您傷心,給您丟臉了。”

“我不管您信不信,兒子真的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老頭子手里的酒盅“嘭”地一聲摔在桌上,生生摔斷了腿。

“不得已的苦衷?我是老了,可我沒瞎!啥苦衷能讓你警察都不干了去吸毒?啥苦衷能讓你十年了家都不回?啥苦衷能讓我朱權(quán)的兒子變成了一個社會敗類?!”

我額頭的血管因為羞恥而繃緊,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幾次話要出口,都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父親瘦削干枯的手狠狠拍著桌面,聲聲質(zhì)問,字字泣血:“我問你!你小時候我是怎么告訴你的,咱們老朱家的孩子要做到啥?”

我低著頭,眼眶憋得生疼。

“不求為國為民,但求無愧于心。”

這句話出口,父親再也忍不住了,伸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我臉上!

“你是怎么做的?!我問你,你無愧于心嗎?!”

我的耳朵一陣嗡嗚,壓抑在心中十五年的情緒在這個瞬間驟然爆發(fā)。

我“騰”地站了起來,失控地大吼著:“我朱鵬飛對自己做的一切無愧于心!!!”

父親愣住了,他絕望地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難以理解的陌生人。

反復確認后,他終于相信,面前的人早已經(jīng)不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兒子了。

他身側(cè)的手顫抖地攥緊,然后無力地搖了搖頭。

“滾。”

“我朱權(quán)沒有你這個兒子。”

“從今往后,我只當我兒子死了。”

“你給我滾,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和父親的最后一次見面,就這么不歡而散。

我?guī)缀鯊募依锫浠亩樱艿叫r候父親陪我蕩秋千的公園里,難以克制地撥通了那個電話。

“張支隊長,我求你,這次任務完成就徹底結(jié)束吧。”

“我受不了了。”

“我想回家……”

可妹妹不知道我和父親之間發(fā)生的事,伸手翻著冰箱打算找食材做飯。

突然冰箱深處一個方方正正的黑色塑料袋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伸手掏出來打開塑料袋,頓時愣在了原地。

整整五十萬。

是我這十五年來的全部積蓄。

我太了解父親的脾氣了,如果我直接把錢給他,他根本不可能收。

我只能借著買菜的引子把這錢塞進冰箱里,等著家里人發(fā)現(xiàn)。

我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打算,如果三天后我能活著回來,那么一切真相大白,我親自把錢交到父親手里。

如果我回不來.那這些錢也能給父親應個急。

妹妹徹底傻了眼,抖著手把手里一摞摞的錢拿到了父親面前。

“爸……這,這是我哥給您留下的?”

父親也愣了,好半天他突然怒道:“扔出去!這錢不知道是什么來路,老子不要他的錢!”

妹妹為難地勸道:“爸,你別這樣,我哥他也是一番心意。這些錢不是小數(shù)目,他攢這些錢不容易,你不能不領情啊!”

我在心里跟著吶喊,爸,那些可是我這些年用命換來的錢!

可妹妹的話根本無濟于事。

下一刻,父親雙眼通紅地扯過塑料袋,大步往門外走去:“老子不要他的心意!我沒有他這個兒子,我不花他一分錢!我去扔掉!

然而他剛打開門,卻被門外的陣仗嚇到了。

門外整整齊齊地站著好幾隊身著制服的警察,其中一個正打算抬起手敲門。

看到我爸開了門。

為首的隊長,瞬間繃直了身子,紅了眼圈喊道:“立正!敬禮!”

父親看到警察,下意識皺起眉:“是不是那個逆子又犯事兒了,你們來抓人的?”

“他不在家,要是他回來我親手押著他去公安局!”

為首的警察輕輕搖了搖頭,沒等說話眼圈先紅了。

“朱叔….我們是朱鵬飛的同事。”

這句話出口,我爸頓時愣在了原地,他難以置信地張著嘴。

這幾個詞他都認識,可是為什么串在一起他卻聽不懂了?

……你說啥?”

那警察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朱鵬飛他在搗毀販毒團伙的臥底任務中,光榮犧牲了。”

接下來我同事的話,父親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怔忡地重復著一句話:“犧牲了。”

他不敢相信,三天前還坐在他面前喝酒的兒子,竟然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

他也不明白,為什么那個三天前還應該殺千刀的兒子,那個恨了十五年、怨了十五年的兒子,突然就變了模樣。

瞬間,我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問心無愧”像一道閃電,直直劈進了父親心里。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我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原來過去這十五年間,他的兒子真的對自己做過的一切問心無愧。

他從沒有忘記自己的教導,從沒有做過一件讓他蒙羞的錯事。

父親身形晃了晃,被前來迎接的警察扶住。

警察扶著他的胳膊,低聲勸解:“朱叔,您得去接他回家。”

父親和妹妹跟著警察一起出了門,妹妹臉上的眼淚甚至還沒擦干。

這一幕碰巧被韓叔看見,一股流言也在無形中滋生了起來。

然而此刻的父親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這些了。

行尸走肉般跟著警察一起來到我的尸體前時,父親的臉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雪白的蓋尸布蒙在我臉上,父親就這么怔怔的站在面前,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好像這層布不掀開,他的兒子就還在。

可老朱畢竟是一個經(jīng)歷過風雨的退伍軍人,長久的沉默后,他終于還是抖著手掀開了白布。

瞬間,我那張即使經(jīng)過修復依然慘不忍睹的臉出現(xiàn)在了大家面前。

被挖了眼睛空洞洞的眼窩,因為痛苦嘶嚎扯開的嘴角,和胸口駭人的傷口,就這么映進了父親眼里。

妹妹看見我尸體的剎那就徹底崩潰了,痛苦地哀嚎了一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哥!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妹妹握著我被拔掉指甲的手失聲痛哭:“你不是跟我說你過得很好嗎?你還沒有看到我穿上婚紗出嫁,你怎么能就這么走了啊?”

“我不讓你走!你回來啊,哥!”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再看我們一眼啊!”

而比起妹妹的撕心裂肺,父親卻一直沉默著。

他靜靜地看著我的尸體,一句話都不說。

他的背影像一座蒼老孤獨的山,無聲地矗立著。

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泣不成聲,我們禁毒支隊張支隊長紅著眼睛走到父親身邊,抬手敬了個禮:“老班長。”

張支隊長也當過兵,這一聲班長瞬間讓父親的眼睛紅到了底。

他蒼老的聲音終于顫抖地響起。

“領導,我就問一句。”

“我兒子……朱鵬飛,他是不是從頭到尾,沒犯過一點錯?”

“他犧牲的時候,勇敢嗎?”

張支隊長的眼淚倏地落了下來,他哽咽著朗聲回答:“07級警校生朱鵬飛,在警校表現(xiàn)優(yōu)秀破格錄取,臥底參與本市最大販毒團伙的調(diào)查工作,期間為組織提供有效線索上百次,輕傷67次,重傷12次。最后一次傳遞出販毒團伙的重要證據(jù),該團伙已于昨日徹底被我公安機關搗毀,抓獲犯罪分子152人,繳獲各類毒品1.5余噸,十五年開本市最大制毒販毒案今朝告破。”

在一片哭聲中,張支隊長為我這一生下了評語。

“您的兒子朱鵬飛,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

隨著隊長這一生“英雄”落地。

我那至今已經(jīng)年近六十從未落過淚的父親終于抖著手捂住了眼睛。

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順著他蒼老的臉蜿蜒而下,流進嘴里的是無邊的苦澀。

當年母親病逝,父親抱著她的遺體沉默了一夜,眼角也只是有亮光一閃而過。

在我心里,父親一直是沉默的、木訥的、堅強的。

可這個鐵錚錚的漢子此刻卻抖著手摸著我面目全非的臉,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

他不善言語,甚至無法用妹妹那樣的哭嚎來抒發(fā)自己遮天蔽日的痛苦。

他只能無助地張著嘴,發(fā)出一聲聲撕心裂肺地、不似人聲的嚎叫。

他布滿老繭的手一下下摩挲著我的臉,額頭緊緊貼著我的額頭。

老頭用最原始的方式,想跟自己的兒子最后親熱一次。

就像當年他在產(chǎn)房外第一次抱起我一樣。

“這是我的兒子,我朱權(quán)的兒子。”

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不止一次跟我說,當年我剛出生父親抱著我小心翼翼地貼著額頭的親熱模樣。

父親從沒跟我說過一句“愛”,可是母親告訴我。

父親很愛我,從我出生那一刻就沒有停止過愛我。

妹妹和張支隊長都哭著過來扶他,可他就像是被抽出了骨頭,巨大的悲傷把他化成了一攤泥。

我的心仿佛被剜出來一樣疼,我想扶他,想勸他,想擁抱他!

可是我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在他身邊看著他慟哭絕望。

我的眼淚不停地流著,為這個花甲之年失去兒子的老人,為這個辛苦了一輩子的老兵,為了我的父親。

“爸….”

“爸爸!”

我一聲聲叫著,撕心裂肺。

我多想再喊他一聲,再叫他一聲“爸”,可是他再也聽不見了。

張支隊長雙手攙著父親把他扶起來,輕聲勸道:

“叔,咱們隊里有個規(guī)矩,每個去臥底的兄弟都會留下一個視頻,您……想看看朱鵬飛的嗎?”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沒錯,支隊里的每一個臥底兄弟都會一年錄制一個類似遺言的視頻,一旦發(fā)生意外,也算是跟親人好好告?zhèn)€別。

然而此刻,我不知道我的視頻對父親來說是安慰還是更大的痛苦。

我擔心地看向父親,他卻輕輕點了點頭。

張支隊長招手讓一個同事拿過平板,放進父親手里,點擊播放。

視頻里的我顯然不太適應鏡頭,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發(fā)。

父親下意識伸手想碰碰我,卻只摸到冰冷的屏幕。

他的眼淚頓時流得更兇了。

而視頻里的我卻笑了。

“爸,小妹,其實我希望你們永遠不會看到這個視頻。”

“我一直盼著,盼著任務結(jié)束,我能回到家里,親口跟你們說出我這十來年的經(jīng)歷,說出我的真實身份。”

“但如果真的看到了,我想對你們說一句話”

“你們的朱鵬飛,不是被警校退學的垃圾,也不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這十五年來你們?yōu)槲也倭藷o數(shù)的心。”

“爸,我知道,我讓您傷心了。讓您在左鄰右舍間抬不起頭,可是爸,兒子始終沒有忘記您的話,更沒有一天忘記朱家的家訓。”

“不求為國為民,但求無愧于心。”

“兒子覺得,我不僅做到了無愧于心,應該也做到了為國為民。”

“爸,兒子不孝。”

“十五年來讓您為我擔心生氣,沒有在您身邊盡孝,現(xiàn)在還還讓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可是兒子對得起這身制服,對得起自己的身份,也對得起您的教誨。”

“我依然是那個能讓您驕傲的好兒子。”

“一朝從警,終身無悔。”

“您別難過,兒子……不后悔。”

“下輩子咱爺倆兒還做父子。”

停尸房里再次被哭聲淹沒,妹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昏厥。

父親抖著手攥住了我已經(jīng)冰冷僵硬的手腕,額頭在我的手背上貼了貼。

“好兒子,爸帶你回家。”

“咱回家了。”

因為案件還沒徹底辦理完畢,一切細節(jié)仍然不能對外公開,所以我的葬禮要延期舉行。

支隊長和支隊里的同事陪著父親和妹妹將我的遺體火化,骨灰由父親親手抱回了家。

老頭的頭發(fā)一夜間全白了。

他把我的錄取通知書、警服和骨灰一起放在床頭。

夜里撫摸著我的骨灰盒,整宿整宿地不眠不休。

然而就在父親和妹妹極度悲傷的時候,一個離譜的流言卻在鄰里間傳開了。

這天,父親出門去給我辦銷戶手續(xù),卻被韓叔攔住了去路。

“老朱,你家小子到底犯事兒了吧?”

父親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韓叔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那天警察把你和你家丫頭帶走我可看見了,朱鵬飛那小子這回肯定是犯了大案子了。”

旁邊的鄰居頓時八卦地湊了過來:“老朱,你兒子真犯事兒了啊?”

“他家那小子以前也人模人樣的,還考上過警校呢。”

“就是,不知道昨就中邪了!”

“還不是沾了毒品!那玩意可碰不得!”

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韓叔卻得意地笑了:“哎喲,真是可憐啊,自己正直了一輩子,沒想到生出這么個兒子.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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