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23年11月25日譚詠麟經典傳奇巡回演唱會南寧站上，譚詠麟突然喊話柳州粉絲：有沒有柳州來的朋友！

接著他提到一段自己的秘辛：原來譚校長的父親譚江柏就是在柳州認識了他的母親，從而有了今天的譚校長。

柳州1號，贊788

譚詠麟分別在2001、2002、2012三次到過柳州，對柳州的感情頗深。

但其實，譚校長的父親譚江柏比起兒子咖位高得多，他曾經是征戰奧運戰場一代球王，又在抗戰期間保家衛國，是香港真正的國民偶像！

他在柳州的這段時光，灑下了柳州真正的足球種子，福綿至今！

少年球王

1911年，譚江柏出生在廣州。時局動亂，譚家為了逃生，一家老小都遷往香港。

其實，抗戰前的香港并不發達，張愛玲在《第一爐香》中借角色視角描述香港為“華美但悲哀的城”，認為這個地方不土不洋，亂七八糟。直到抗戰后期，大量移民借道柳州逃去香港，這才有了國際大都會的樣子。

幼年譚江柏

父母對譚江柏寄予厚望，教他識文斷字，盼他早日成才。可這個孩子偏偏不聽話，調皮搗蛋，無惡不作。在學習上更是敷衍了事，父母失望至極，一度把他送回廣州英文補習學校。

在學校混了幾年，譚江柏依舊無心學業，成日想著踢足球。無奈，父母只能把他接回香港，任他自由發展。

1927年，16歲的譚江柏身高已達1.78米，體重72公斤，滿身腱子肉，十分魁梧，踢起球來更是兇猛異常，人送綽號“譚火仔”。

很快，香港南華青年隊就盯上了譚江柏，把他收入乙隊當了前鋒。

不過那時候年紀尚小的譚江柏因為實力太強被人嫉妒，受到了排擠。后來還是當時屢戰屢敗的廣州警察足球隊發現了這個奇才。

當時的廣州比香港更財大氣粗，警察長袁熙圻、韋汝聰看到了南華隊的比賽后，向其核心球員馮景祥、李天生、葉北華拋出了橄欖枝，而葉北華把譚江柏叫上了。

為了穩住這四人的軍心，廣州警局把這四人任命為交通督察員，負責騎著大摩托在市區巡邏，專門抓違反交通規則的車輛。

球迷見了，親切地稱他們為“四騎士”，而譚江柏身材最魁梧，還被賜名“花和尚”。

那個年代，廣州警局足球隊出戰時，其他隊伍根本沒有任何贏得把握，球迷唯一想知道的是，警局足球隊能贏多少個球。

譚江柏擔任左后衛，他最擅長的是頭球，“譚銅頭”的稱號也因此而來。

力壓小日本

1934年，譚江柏入選中國足球隊，準備參加在菲律賓舉辦的第十屆遠東運動會。

當時中日關系變得緊張，勝敗關系到國人士氣。在這之前，中國隊已經拿下9個冠軍，這一次中國隊的地位是否會被動搖，全在于“四大天王”。

在和日本隊決賽時，比賽一度陷入膠著，中國隊的劣勢是體能差，眼看就要輸球，譚江柏在最關鍵時刻奪回兩個球，以4：3戰勝小日本，幫中國隊再次站在冠軍領獎臺上。

譚江柏進球瞬間

遠東運動會結束后，譚江柏聲名鵲起，所有報紙都在報道他的英雄事跡。帶著滿身榮光，譚江柏迎來另一個轉折點。

希特勒頒獎

1936年，第11屆奧運會在德國首都柏林舉行。南京國民政府史無前例的派出了141人的龐大代表團參加了本屆奧運會。

那時候，世界杯才剛剛踢了兩屆，影響力遠不如奧運會，這個戰場是中國足球在世界賽場的首次亮相。

更何況，柏林奧運會是希特勒當時的面子工程，其場面之宏大前所未有。

柏林奧運會上的希特勒

但是由于財政困難，經費不足，中國足球隊不得不先于代表團，提前兩個多月從上海出發，一路踢球賣藝，歷經27場比賽（23勝4平）籌得了20多萬港幣，最終才奔赴柏林，完成了中國足球隊在奧運會歷史上的第一次亮相。

這樣的狀態去和當時以逸待勞的歐洲強隊較量，能不被灌個兩位數已經不錯了。

當年8月6日，柏林康姆森體育場，中國隊迎來了本屆奧運會的首個對手英國隊就以2：0落敗，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柏林奧運會中國男足合影（后排右一為譚江柏）

比賽結束后，納粹德國總理希特勒過來與中國球員握手，還送了隊員們幾塊金表，司職左后衛的譚江柏也收到了一塊，他后來經常拿此事“吹噓”自己，歌星兒子譚詠麟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來，無數次聽老爸的念叨。

龍城佳緣

從柏林回來不久，全面抗戰就已經打響，李惠堂拒絕與日偽政府合作，組織起一支球隊全國義演勞軍，而譚江柏等另一批當時國家隊球員則更為堅決，直接從軍投身抗戰。

事實上，早在九一八事變后不久，1932年，他就已經是十九路軍的后勤民運大隊的大隊長，負責帶領華僑機工運輸戰略物資，踢球一直都不算主業。

從1937年全面抗戰開始后，他全身心投入抗戰，只在戰斗的間歇到各地工作踢球。

譚江柏一身戎裝

據《南國今報》的相關報道，在他客居柳州的兩三年里，還曾加入當時的“柳州市隊”，與來訪的各地勁旅多次過招。

住在青云附近的老柳州應該記得，20年前有一位在柳州的大街小巷帶球奔跑的老人家，這正是柳州當年譚江柏親自教授球技的“小阿弟”高祖武。

高祖武告訴記者，譚江柏就是在柳州，遇到了南遷到柳的譚詠麟的生母陳珍妮。這對璧人熱戀時的情形，高老先生至今記憶猶新：“每次打比賽，她都會靜靜地坐在球門后面，‘阿柏’跑到哪里，她的視線就跟到哪里。”

陳珍妮有一說當時是當時在柳州的一位記者，但并不確實。總之，二人在柳州相識相知，并于1950年生下了譚校長。

譚詠麟生母陳珍妮

譚江柏來柳大約是在1942年的春天，“就在珍珠港事件爆發后3個月左右”。那一年適逢柳州警察局招收消防隊員，曾在香港有過從業經驗的譚江柏被順利吸收入隊。當時，高祖武還是一個年僅17歲、“沒事就愛踢上幾腳球”的中學生，就讀于廣西省立四中（柳高前身）。

高祖武2012接受采訪時已癱瘓在床

其實，除了高老先生，柳州市了解譚詠麟雙親往事的還有其他人。家住柳石路的劉安瑜先生昨日告訴記者，譚江柏、陳珍妮當年在柳結婚時，曾邀請自己的父親參加喜宴，地點就在魚峰山下的樂群社。劉說，他本人就曾見過譚、陳兩人的喜帖，可惜如今已經找不到了。

樂群社即現在大韓民國臨時政府陳列館

劉安瑜的父親劉雄，就是1938年創辦柳州體育協進會的發起人之一，譚江柏客寓柳州期間，劉雄還擔任著柳州體育協進會總干事的職務。因為這層關系，他受邀參加譚江柏結婚的喜宴顯得順理成章。

柳州曾是譚詠麟雙親“愛的根源”——這則發生在70年前的坊間軼事，也得到了譚詠麟本人的證實。2010年8月，Alan曾在微博上曬出父母年輕時的靚照，并透露：“1936年左右，外公見勢色不對，從上海漸漸南遷。輾轉到廣西柳州，父母在那兒認識。”

球王對決

高祖武說，盡管時刻受到戰爭威脅，但上世紀40年代的柳州城卻是球風大盛，柳州體育協進會從全城30多支球隊中挑選好手，組成了“友聯”足球隊，與來訪隊伍開展賽事交流。于是，譚從柳州警局、高從省立四中被分別抽調到了“友聯”隊，成為隊友。

據我的考證，當時譚主要從事消防員。這和譚江柏先生當年在廣州警察隊時的待遇如出一轍。

當時的柳州警局在目前風情港（原中山大廈）位置。

民國柳州警察局舊址

風情港購物中心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城中區工貿大廈對面

而他們踢球的球場，就在大致老人委的位置，現在已經完成成為了住宅區。

球場舊址

老人委大院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城中區中山東路52號

譚江柏球技高超，頭球功夫更是一絕，有“銅頭”之譽。當時他是“友聯”隊的中場核心，高祖武則司職右后衛。譚江柏常常不吝賜教，在比賽間歇期向隊友傳授足球技藝。“我的個子比較矮小，是他教會了我用頭球。運球、攔截的技術也得到了他的不少指點。”高老先生說。

1943年，“亞洲球王”李惠堂率“良友”隊來柳，曾與柳州“友聯”足球隊踢過一場比賽。

高祖武回憶道，在國家隊中，譚江柏與李惠堂是并肩而戰的隊友，但那一次，兩人卻代表不同的隊伍較量。

當時，李惠堂手下都是一水兒的職業球員，而柳州隊這邊除了譚江柏，基本上都是本土野路子。

但是，在譚江柏這一年多的調教下，擁有6名國腳的“良友”隊僅以1:0小勝。當時，高祖武本人就在場上，譚、李等人的高水平較量，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李惠堂是上世紀30年代中國隊的當家球星，司職前鋒的他破門得分猶如探囊取物。有傳言稱李惠堂足球生涯共打進1000多粒進球，并被德國《踢球者》雜志評為與貝利、普斯卡什、貝肯鮑爾、迪斯蒂法諾齊名的世界五大“球王”。

但李惠堂對譚江柏一直極為欽佩，他曾在自己的《球圃菜根集》一書中寫道：“如果我有江柏兄的頂上功夫，那我恐怕會有比現在大得多的成就了！”

天各一方

高祖武老先生在與譚江柏這一段情緣后，高中畢業考上了黃埔軍校，投身到抗戰的洪流當中，再也沒有見過譚江柏。

抗戰勝利后譚江柏則輾轉回到香港，此時，當時國家隊和他一樣參軍的和他同樣直接參軍的陳鎮和1941年死于空難，最終無法目睹抗戰的勝利。

中國男足隊員、抗戰英雄陳鎮和烈士

1950年，他與愛妻陳珍妮于誕下了譚校長，開啟了華語音樂的新時代。

譚江柏與兒子譚詠麟

事實上，抗戰生涯并沒有給譚江柏帶來多少好處。

由于已經錯過了運動員的年紀，他沒有像其他一些球員那樣在香港賺得盆滿缽滿，因而譚校長孩提時代的生活也并不寬裕。但譚江柏先生強烈的家國情懷和樂觀向上的體育精神卻一直都是兒子的精神信標。

年少輕狂的譚詠麟輸了球后經常不開心，譚江柏便教育兒子：“踢球要贏得起，更要輸得起，一上場你就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一個人，而是整個球隊。如果連這點風度也沒有，那你以后就再也不要踢足球了。”此后，譚詠麟無論是踢球還是唱歌抑或做其他事，都能保持平和的心態，這與譚江柏的教育息息相關！

2006年3月16日早上7時，譚江柏因病醫治無效在香港去世，享年95歲。彌留之際，譚詠麟一直陪伴在病榻前。

高祖武再次聽聞譚江柏的消息，是在上世紀80年代。當時一位當過海員的球友告訴他，說自己曾在香港的茶樓里見到譚江柏，譚還表示希望能有機會再來柳州“見見老朋友”。那位球友還說，譚江柏的兒子就是已經紅透半邊天的歌壇天王譚詠麟，于是，從來不聽流行歌曲的高祖武，又“認識了”當時在柳州只有年輕歌迷才知道的“譚校長”。

高老先生直到80多歲，還保持著每天踢球鍛煉的習慣，在柳州，不少人都曾在街邊見到過他帶球穿梭的矯健身影。因此，他也獲得了“耄耋球翁”的外號。

可是，2012年2月的一場大病，卻讓他倒在了病榻之上。如今，中風癱瘓的高老先生住在榮軍醫院里，已經無法起身行走，更談不上去現場觀看演唱會。

當聽聞老大哥的孩子要來柳州開演唱會時，他提出想見一見這位“侄兒”。

當時報道此新聞的王劍告訴我，得到這個消息后，譚校長很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由于行程極度緊張，最后遺憾未能成行。

后來，我們不再有高老先生的消息，無論如何，祝他和家人幸福安康。

尾聲

1990年，譚詠麟演唱了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主題曲的粵語版《理想與和平》，成為譚詠麟的一首非常重要的代表作：

盛會令心窩靠近共鳴

歌聲漂向四方八面致敬

不分疆土國界 共將漆黑戰勝

人活著為了理想 為和平

——《理想與和平》

譚詠麟在演唱《理想與和平》

綠茵場既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又是促進世界和平的重要工具。

在《理想與和平》這首歌的歌詞中，譚校長寄托著李惠堂、譚江柏、陳鎮和等老一輩中國足球運動員對足球理想和世界和平的渴望。在那艱苦歲月中的中國足球，留下中國男兒的淚與汗，也留下了柳州這座城市在烽火歲月中的浪漫時刻。

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不應該被后人遺忘。

來源：龍城小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