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那年我十六歲，家里窮，成績差，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

一次放學后，我被人堵在廁所毆打，正是江志成替我出頭，結果他被學校處分、退學，而我卻因為害怕父親責打，始終沒有站出來澄清一句。

他扔下校服，轉身離開，我從那一刻起就知道，這輩子我欠他一份情。

三十年過去，我成了大學教授，家庭體面，生活安穩。

可誰曾想，某天放學時，我在校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外賣馬甲，眼神躲閃，假裝不認識我。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這次還愿不愿意接受我的一句“兄弟”。

01
1991年，我十六歲，高二。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的棉衣是堂哥穿舊的，袖口都磨破了。

可比起衣服破，我更怕的是放學回家后面對我爹。

只要他喝酒，我就得提心吊膽。稍有不順心，不是皮帶抽臉就是飯碗砸頭。

學校是我能喘口氣的地方?？梢膊皇峭耆踩?/p>

班上有幾個混混，專挑沉默的欺負。我瘦得跟竹竿似的，平時話也少，他們盯上我是遲早的事。

那天中午，我在廁所被堵住了，三個人逼著我交“保護費”。我說沒錢，他們就一邊罵一邊踢我。我蜷縮在墻角，想不出怎么脫身。

關鍵時刻，江志成沖了進來。

江志成不是班上成績好的那種，也不是老師喜歡的類型，整天吊兒郎當，后桌人喊他“二流子”。

可只有我知道，他其實特別仗義，特別懂得看人臉色。他看到我被打，一句話沒說，直接掄起拖把把人全趕跑了。

我鼻青臉腫地看著他，他擦了擦手，說：“怕什么，以后有我在。”

可這口氣，我始終咽不下去。

下午，事情傳到了教導主任那兒。那幾個混混咬死說，是江志成先動手。我被叫去辦公室，主任問我：“到底誰動的手？”

我看著桌子上的水杯，手一直抖。主任沒催我，他在等一個“公正”的答復。我知道，我只要開口，說一句“不是他”，事情就能查清楚。

可我沒敢說。

我想起前幾天晚飯時，我爹把整碗紅燒肉扣我頭上的事。我那天只是多夾了一塊。

我不敢賭，萬一學校打電話回家……

我沉默了足足三十秒，像三十年那么長。

就在我想點頭認下時，江志成站了起來，說：“是我。”

主任問：“你確定？”

江志成說：“我打的，他們幾個說得沒錯?！?/p>

那一刻，我頭一下低下去，像孫子一樣站在那里，連謝謝都不敢說。

三天后，江志成被學校勸退。理由是“屢次打架影響惡劣”。我知道，那是他替我頂下了處分，斷送了學業。

送別那天是個陰天，我從教室后門偷偷跟出去，看到他在學校門口抽著煙，眼神很平靜。他把那件藍白相間的校服脫下來，狠狠甩進了河里。

“讀書不是我這命?！?/strong>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那天我就發了誓：這輩子，只要我有一天混出來，我一定還他這份情。

可現實總是這么奇怪，你越是銘記的事，它越像風一樣飄遠。后來，我考上大學、讀研、當講師，再一步步升成了教授，娶了個安穩的老婆，有個聽話的兒子，成為別人眼中的贏家。

我一直想找江志成，可這么多年，人海茫茫，像蒸發了一樣。他仿佛只活在我記憶的某一段時間，沉在青春的河底里，永遠不再浮上來。

直到今年春天。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五點半在校門口接兒子放學。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樓下停著幾輛電瓶車，幾個外賣員在等單。我隨意掃了一眼，突然定住。

那人站在樹下，戴著安全帽，穿著黃馬甲，低頭看手機。

時間好像一下子倒回三十年前。

雖然他瘦了、黑了，臉上多了皺紋，但那雙眼睛——我一眼就認出來。

他抬頭那一瞬，也看到了我。兩秒鐘，我們四目相對。我剛想開口，他卻猛地別開頭，拿起餐箱轉身就走。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資料袋掉到了地上。

原來，有些人你找了三十年，卻在你不經意的時候，撞進了你的命運里。

可我沒想到，這次見面，會拉開我們命運的第二道分岔口。

02

我站在校門口，看著江志成背著外賣箱，穿過馬路，消失在一排沿街小店后頭。

我沒追上去。不是不想追，而是不知道該用什么身份開口。

這些年，我不是沒想過見面那一刻我們會說什么?？晌覜]想到，他第一反應是“逃”。

那天晚上，我幾乎沒合眼。腦子里反復回放著那雙眼睛。是他，錯不了，哪怕隔了三十年。

第二天一早，我請了半天假，專程去了他消失的那條街。

我在小吃街門口坐了兩個小時，看著一批又一批外賣員進進出出，終于又看見了他。

他騎著那輛熟悉的電瓶車，背著黃色餐箱，從街口進來，一邊看手機一邊小跑著送單。

我沒上前，只遠遠看著，確認了他常在這一區域活動。

接下來幾天，我專挑這條街的店鋪訂外賣，每次吃完就假裝路過，希望能碰見他。第四天中午，我終于在一家川菜館門口跟他撞了個正著。

他剛把一份單交給顧客，轉身正好看見我。

我們四目相對，他一愣，我笑著說：“這么巧？”

他沒有回應，只點了點頭，低頭準備走。我故意說：“一起吃個飯吧，就當是舊同學聚聚?！?/p>

他沉默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飯館不大，是家川菜小館。他坐下就點了最便宜的幾道菜，還堅持不喝飲料，說“太貴”。我故意點了個套餐，兩個人剛好。他盯著菜單看了一會兒，說：“你現在混得不錯吧。”

我說：“湊合。”

他笑了一下，沒接話。

吃飯時我一直找話題，他卻話不多。我試探著問：“你家里還好嗎？”他點了點頭，說：“我一個人帶孩子，孩子上高一，學校這兩天老催學費，挺煩的。”

我心一緊，卻不敢多問。

吃飯結束后我去結賬，他卻搶先掏出皺巴巴的一張五十塊，說：“各付各的。我不是來向你討生活的?！?/strong>

我一愣，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眼里閃過一絲什么，那種自尊與自卑混雜的復雜神情，我太熟悉了。當年退學那天，他也是這副眼神。

我沒再爭，默默點頭。

走出飯館，他說：“以后別刻意來找我了，騎手接單講規則，不然會被投訴?！?/p>

我說好。

他點點頭，騎上車，戴上頭盔離開了。

他沒有問我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也沒有提起那年學校的事。好像我們根本就不是舊相識，只是兩個偶然碰面的陌生人。

可我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我更知道，他不愿提起的，是那一份他不想被人同情的尊嚴。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那條街。遠遠看見他推著車，拐進一排老舊平房的后巷。

我跟著走了兩步，看見他打開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門里是一個廢棄車庫改的窩棚。墻上釘著幾塊木板，靠墻一張破折疊床，邊上摞著泡面箱子。

他脫下外套，坐在門口，點了根煙。

風很大，他蹲著擋火，手一直抖。

我聽見他輕輕罵了一句：“真他娘的丟人，混成這樣?！?/strong>

那一刻，我心里堵得慌。

江志成是當年為了我，什么都不要的兄弟。

可現在，我住在單位分的三居室里，老婆沒工作，日子照樣過得安穩；他卻在車庫里吃泡面、被人催單，還得跟物業斗智斗勇躲檢查。

我沒敢上前打招呼。只在車庫對面的小賣部買了兩袋牛奶，裝進便利袋里，掛在門把上，轉身離開。

我想，他會知道，是我來過。

我也想，他還記得，我欠他一條命。

03

那天之后，我開始關注江志成的動向。不是刻意監視，只是想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畢竟他再怎么倔，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是因為我才斷了前程。

一個周日的傍晚，我在菜市場碰到教我孫子作文的那位中學老師。閑聊中，她突然提到一句：“這屆錄了個特別聰明的學生，爸是外賣員，家庭困難，學費還沒交齊?！?/p>

我問了名字，果然是江志成的兒子。

我沒敢直接找他，怕他又像上次那樣把話堵死。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學校，把剩下那部分學費交清，還留了張便簽：家長臨時有事，請先記賬，稍后再補手續，落款寫的是“親屬代辦”。

我自認為這個法子夠隱蔽，學校應該不會起疑?？蓻]想到，第三天下午，剛放學，江志成就沖進了校門口。

他站在教學樓前的接待臺前，臉漲得通紅，一手攥著繳費通知單，一手拍著臺子，聲音不大，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怒氣：

“是誰給我兒子交的錢？誰準的？！我能掙，不需要誰來施舍！”

校長臉上掛不住，旁邊的老師和幾個家長都圍過來看熱鬧。我原本站在人群外頭，沒打算出面，但看到他那樣，我實在受不了。

我走上前，說：“是我交的?！?/p>

他一下子怔住了，臉色一下更紅了，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看著他，不想解釋太多，只說：“你兒子成績很好，不該因為幾千塊錢影響開學?！?/p>

他還是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緊緊攥著那張繳費通知單。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他在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委屈的。

他突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說。

有時候，人不是不需要幫助，而是不愿意被看作需要幫助的人。

晚上九點多，我正準備睡覺，門鈴響了。

我開門，看到他站在門外，手里拎著一袋蘋果，袋子外皮皺巴巴的，應該是從攤位快收市時買的。

他沒進來，只把袋子往門邊一放，說：“今天的事，我不該沖你吼。但你也別再插手我的事了。”
我嘆了口氣，剛想開口，他搶著說：“你再幫我一次，我就永遠不見你了?！?/strong>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低頭看著那袋蘋果，鼻子發酸。

他不知道，我不是施舍他，我是還債——還那年他扔掉校服那一刻，我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說的債。

可有些債，不是錢能還的。有些傷，也不是一句“我欠你”就能撫平的。

我把蘋果拎進屋，放在茶幾上，兒子路過看了一眼，說：“爸，你什么時候開始吃這種又小又酸的蘋果了？”

我笑了笑，說：“別人送的，不好挑剔?！?/p>

那晚我睡得很沉。

夢里又回到了1991年，我站在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聽見江志成說：“是我打的?！?/p>

而我，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04

那之后，我們再沒見過面。

不是鬧掰了，而是心里那道縫，誰也沒力氣去縫合。江志成這人，認死理，但凡一句話說得不合適，就能把自己憋出內傷來。

可那天晚上，他突然來了。

我剛洗完澡，門鈴響了。開門一看，他站在那兒，手里拎著一瓶二鍋頭，兜里揣著兩只一次性紙杯，頭發亂著，眼神比往常更沉。

“喝一杯吧，”他說，“今天心里堵得慌。”

我點了點頭，把他讓進屋。老婆和兒子早睡了，我帶他去了陽臺。

我們一人坐一頭，誰也沒先開口。他自己先倒了杯酒，灌了一口，才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用？”

我搖頭。

“我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最難受的，不是窮，也不是苦，是看到你……混得這么好，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沒接話，只是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滿了。

他突然問：“你還記得當年那個教導主任辦公室嗎？”

我一下子愣住。

他盯著我，說：“那天我站起來認了，心里一點不怕。我是覺得，咱們是兄弟，有什么事我來扛，值?！?/p>

他聲音低了下來：“可我最怕的，不是處分，是你一句話都不說?！?/strong>

我低下頭，半天沒作聲。

那年我站在辦公室門口，耳朵發燙，手心全是汗，我想替他說一句話，可我爹的臉在腦子里轉來轉去——他要知道我惹事，說不準當晚飯碗就飛過來砸在我頭上。

我啞著嗓子說：“我不是不想說，是……我怕回家挨打?！?/p>

江志成愣住了，過了半晌，他低頭笑了一聲，那笑比哭還難聽：“你這人啊，從小膽小，可你真當我不懂？”

他仰頭把剩下的酒都灌下去，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我從小沒人管，也沒人心疼過。你是唯一喊我兄弟的人。可你連句‘不是他’都不肯說?！?/p>

我喉嚨發緊，什么也說不出口。

他擦了一把眼睛，苦笑：“我那天退學不后悔，我后悔的是——你從頭到尾，都沒叫住我一句?！?/p>

那晚，他一直坐到后半夜，喝得暈暈乎乎才在陽臺的躺椅上睡著。我給他蓋了條毯子，關上門，回屋躺下。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里都是他那句話：“你從沒叫住我?！?/strong>

那像一根釘子，死死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我早起做了早飯，想著一會兒他醒了能吃點熱乎的。

可當我打開陽臺門時，躺椅是空的。

毯子疊得整整齊齊，紙杯也洗了。桌上壓著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紙條：

“謝謝你，昨天我終于不堵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立刻給他打電話，提示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