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秀蘭,我想回老家養老了。"
話音剛落,正在收拾碗筷的妻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背影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年我一個窮小子,為了生存才來你們家做上門女婿,這一待就是三十八年。現在孩子們都成家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可以,你要走我不攔你,但在你走之前,有樣東西你必須看完。"
秀蘭快步走向臥室,抱出一個厚厚的牛皮袋,"看完再決定要不要回老家。"
我疑惑地接過文件袋,當打開看到里面第一份文件的標題時,我整個人瞬間石化了,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那一刻,我感覺天旋地轉,腿都軟了。
01
1986年的秋天,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改變我命運的日子。
我叫李建國,25歲,江西贛州深山里一個叫李家村的小山村人。
那里山高路遠,連條像樣的土路都沒有,外面的人很少愿意進來,里面的人也很難走出去。
我們家是村里最窮的幾戶之一。
父親李文華是個泥瓦匠,一雙粗糙的手上滿是老繭,每天天不亮就背著工具出門,天黑透了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
可即便如此拼命,一年下來也攢不了幾個錢。
家里還有兩個正在讀書的弟妹,18歲的妹妹李秀英在縣里讀高三,16歲的弟弟李建軍剛上高一。
光是他們的學費生活費,就把家里僅有的一點積蓄掏得干干凈凈。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那年春天,母親王桂花突然開始頻繁嘔吐,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
起初我們以為是胃病,到縣醫院一查,醫生的話如晴天霹靂,胃癌晚期。
"必須立即手術,否則最多只能活三個月。"醫生面無表情地宣布,"手術費需要八千塊,還不包括后續的化療費用。"
八千塊!這個數字在我腦子里翻滾著,父親當場就腿軟了,扶著墻才沒有倒下。
我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她瘦得脫了形,原本豐滿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手背上青筋暴突,每一根骨頭都清晰可見。
但她的眼睛依然清亮,充滿了對我們的不舍和對生的渴望。
"建國啊,你是家里的老大,這個家得靠你撐起來。"母親抓著我的手,聲音虛弱得像蚊子叫,"媽知道你想考大學,可現在這種情況..."
"媽,您別說話,我會想辦法的。"我握著母親枯瘦的手,心如刀割。
為了給母親湊手術費,父親跑遍了村里的每一戶人家。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雨夜,父親跪在村長家門口,苦苦哀求。
"村長,求您了,借我兩千塊錢,我給您打欠條,有生之年一定還上。"父親跪在泥地里,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老李啊,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家也困難。"村長為難地說,"你也知道,現在誰家都不富裕。"
父親就這樣一家一家地跪,一家一家地求。
最終,他從十幾戶人家借來了七千多塊錢,加上我們家所有的積蓄,才勉強湊夠了手術費。
手術雖然成功了,但家里也因此負債累累,欠了村里十幾戶人家的錢,總共一萬多塊。
在那個年代,一萬多塊錢足夠在縣城買一套房子了。
"建國,你不能再讀書了。"手術后的一天,父親坐在院子里抽著旱煙,眼中滿是愧疚,"家里實在供不起了,你得出去打工掙錢。"
我當時正讀高三,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師們都說我有希望考上重點大學。
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爸,我知道。"我強忍著眼淚,"我會出去打工的。"
"苦了你了,孩子。"父親老淚縱橫,"都是爸沒本事,害了你的前程。"
班主任張老師聽說我要輟學,專門跑到我家來勸。
"建國,你這樣放棄太可惜了!"張老師苦口婆心地說,"以你的成績,考個好大學沒問題,將來前途無量。我可以幫你申請助學金,你再堅持一年就好了。"
我苦笑著搖頭:"張老師,我家等不起了。現在不出去掙錢,我媽的命都保不住,我妹妹弟弟的學費也沒著落。"
張老師看著我們家的情況,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就這樣,我告別了即將高考的同學們,告別了我的大學夢,踏上了南下打工的路。
村里的李大強叔從廣東回來探親,聽說了我家的情況后,主動提出幫忙。
"建國啊,廣東那邊工廠多,工資也高。"李大強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在那邊有朋友,可以幫你介紹工作。一個月至少能掙一百塊,比在家里強多了。"
一百塊!我眼睛一亮。
在家里,我辛苦一個月才掙三十來塊錢。
如果真的能掙一百塊,家里的債務用不了幾年就能還清了。
02
1986年10月,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了開往廣州的綠皮火車。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江西,第一次見識外面的世界。
火車上人擠人,空氣渾濁,到處都是汗味和方便面的味道。
我坐在硬座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心情五味雜陳。
一方面,我對未來充滿期待,希望能在外面掙到錢,改善家里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家鄉,舍不得生病的母親。
"小伙子,第一次出遠門?"旁邊一個中年男人問我。
"是的,去廣東打工。"我點點頭。
"年輕人有志氣!"中年男人豎起大拇指,"廣東遍地是黃金,只要肯吃苦,總能出頭的。"
經過二十多個小時的顛簸,火車終于到了廣州站。
當我走出車站的那一刻,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道寬敞整潔,到處都是小汽車。
人們穿著時髦的衣服,說著我聽不懂的粵語。
我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羊,在這個鋼筋水泥的森林里茫然失措。
李大強的朋友叫陳志華,是個三十多歲的江西老鄉,在一家玩具廠當班長。
他把我從車站接到廠里,安排我住進了工人宿舍。
"小李,這里雖然條件艱苦,但只要肯吃苦,總能出頭的。"陳志華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年輕有文化,比一般的工人強,好好干,將來有前途。"
廠里的宿舍是大通鋪,一間房子住十幾個人,上下鋪擠得滿滿當當。
夏天熱得要命,只有幾臺破電扇呼呼地轉;冬天冷得要死,每個人就一床薄被子。
廁所在樓下,洗澡要排隊,條件確實很艱苦。
但我不怕苦,只要能掙錢就行。
我被分配到組裝車間,做的是組裝塑料玩具的工作。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一直干到晚上十點,中間只有一個小時吃飯時間。
工作很單調,就是把各種零件按照圖紙組裝成玩具,然后裝箱。
"新來的,手腳麻利點!"車間主任經常這樣催促我們,"完不成任務就別想下班!"
一開始我很不適應,手被劃破了好幾次,腰也疼得直不起來。
但想到家里的債務,想到生病的母親,我就咬牙堅持。
第一個月,我掙了八十塊錢。
拿到工資的那一刻,我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八十塊錢,這在家里要干三個月才能掙到!
我立即給家里匯了七十塊錢,只留下十塊錢買日用品。
"建國,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累了。"母親在電話里這樣叮囑我,聲音雖然虛弱,但聽起來比以前有精神了。
"媽,您放心,我在這里很好。"我強忍著眼淚說,"您要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康復。"
就這樣,我在玩具廠一干就是半年。
雖然工作辛苦,但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
我以為自己會在這里一直干下去,直到掙夠錢回家。
一個意外的相遇改變了我的命運。
03
那是1987年春節剛過的一個晚上,我下班后去附近的小飯館吃面條。
飯館里人很多,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子坐下,正準備點菜時,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啜泣聲。
我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女孩正在抹眼淚。
她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外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打工妹。
"小姐,你沒事吧?"我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女孩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沒事,謝謝你。"
她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但帶著明顯的粵語口音。
"你是廣東人?"我問道。
女孩點點頭:"我是佛山的。"
"佛山?那離這里不遠啊。"我有些好奇,"你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家里人知道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似乎在判斷我是不是壞人。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真誠了,她最終還是開口了。
"我是逃出來的。"她輕聲說道。
"逃出來的?"我有些不解,"逃什么?"
"我家里人要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受不了,就跑出來了。"女孩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可是我身上的錢快花完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聽了心里一陣同情。
這個女孩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卻要承受這種痛苦,真是讓人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道。
"我叫張秀蘭。"
"我叫李建國,江西人。"我想了想,"秀蘭,你有地方住嗎?"
秀蘭搖搖頭:"我在招待所住了幾天,現在錢不夠了。"
"這樣吧,我們廠里正好缺人,你可以去試試。雖然工資不高,但包吃包住。"我提議道。
秀蘭眼睛一亮:"真的嗎?你愿意幫我?"
"大家都是背井離鄉,應該互相幫助。"我笑了笑。
就這樣,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認識了張秀蘭。
當時的我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在小飯館里哭泣的女孩,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第二天,我帶著秀蘭去找陳志華。
"小李,你這朋友長得真漂亮啊!"陳志華看到秀蘭,眼睛都直了,"不過我們廠主要招男工,女工很少。"
"華哥,您就幫幫忙吧。"我央求道,"她現在很困難,需要一份工作。"
陳志華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讓秀蘭試試。
因為她長得漂亮,又有文化,很快就被安排到包裝車間,負責產品的最后包裝和質檢。
因為是我介紹進廠的,秀蘭對我很感激,我們很快就成了朋友。
下班后,我們經常一起吃飯聊天,慢慢地,我了解了她的身世。
她家在佛山,父親張志強是做生意的,家境很好。
她本來在廣州的一所大學讀中文系,眼看就要畢業了,可是父母卻要她嫁給一個生意伙伴的兒子。
"那個男人比我大十五歲,長得又丑又胖,還有暴力傾向。"秀蘭憤憤地說,"我死活不同意,我父母就威脅要斷絕父女關系。"
"那你就跑出來了?"我問。
"對,我要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秀蘭的眼中閃著倔強的光芒,"我又不是貨物,憑什么要聽他們安排?我要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我很佩服秀蘭的勇氣。
在那個年代,女孩子能為了自由和愛情反抗父母,真的很不容易。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我關心地問。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生活。"秀蘭堅定地說,"等過幾年,我父母氣消了,也許就能理解我了。如果他們一直不理解,那我就一輩子不回去。"
04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從普通朋友變成了好朋友。
秀蘭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很快就掌握了包裝車間的所有工序,還被提拔為組長。
我們經常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對她產生了特殊的感情。
秀蘭很善良,知道我家里困難,經常關心我的生活。
有一次我生病了,她特意買了藥給我送到宿舍。
"建國,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累了。"她溫柔地說,"身體是最重要的。"
看著她關切的眼神,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流。
這個女孩不僅美麗,而且善良,讓我越來越著迷。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從普通朋友變成了好朋友,又從好朋友變成了戀人。
秀蘭聰明善良,我踏實可靠,我們很快就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雖然我們都是打工族,收入微薄,但愛情讓一切都變得美好。
我們會在休息天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一起憧憬未來。
秀蘭很懂事,知道我家里困難,從來不給我買貴重的東西。
有一次她生日,我想給她買一條項鏈,可是一看價格要五十塊錢,我猶豫了很久。
"建國,你的心意我明白,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秀蘭溫柔地說。
我心里既感動又愧疚。
這么好的女孩子跟著我,我卻連一條像樣的項鏈都買不起。
我們在一起一年多,感情越來越深。
我開始考慮結婚的事情,可是一想到現實問題,又覺得力不從心。
我家里欠了一萬多塊錢的債,母親還在治病,妹妹弟弟還在讀書,我哪有錢結婚?
而且秀蘭的身份也讓我感到壓力。
她家里有錢,就算現在和家里鬧翻了,可她畢竟是大小姐出身,我一個農村窮小子,真的配得上她嗎?
這種想法讓我越來越自卑,和秀蘭在一起時也變得小心翼翼。
"建國,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不愛我了?"有一天晚上,秀蘭眼淚汪汪地問我。
"怎么會不愛你?"我痛苦地說,"我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大小姐,我是窮小子,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什么大小姐窮小子的?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打工的。"秀蘭認真地說,"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錢。如果我在乎錢,當初就不會逃出來了。"
就在這時,家里突然來了電報,說母親病情惡化,讓我趕緊回去。
我連夜買了火車票,匆匆忙忙地趕回江西。
到了家里一看,母親瘦得只剩皮包骨頭,臉色蠟黃,一看就不行了。
醫生說癌細胞擴散了,最多還能撐三個月。
"建國回來了?"母親艱難地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媽,我回來了,您別說話,好好休息。"我握著母親枯瘦的手,眼淚直流。
"建國,媽有話跟你說。"母親掙扎著想坐起來。
我趕緊扶住她:"媽,您說。"
"媽知道你在外面有了女朋友,是個好姑娘。"母親虛弱地說,"媽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好女人結婚生子,不要讓我們李家斷了香火。"
"媽,您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指著您幫我們帶孫子呢。"我哽咽著說。
母親笑了笑:"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媽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三個。秀英馬上就要高考了,建軍也快畢業了,就是你,都二十六了還沒成家,媽心里不踏實。"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流眼淚。
母親又堅持了一個月,最終還是走了。
那天夜里,她是在睡夢中去世的,走得很安詳。
我們按照家鄉的風俗給她辦了喪事,村里的人都來了,我跪在靈前哭得死去活來。
母親走了,家里的債務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因為治病和辦喪事又增加了幾千塊。
我看著父親蒼老的面容,看著妹妹弟弟憔悴的樣子,心如刀割。
"哥,你回廣東吧,家里有我照顧。"妹妹李秀英懂事地說。
她剛剛考上了師范學校,畢業后可以當老師,算是有了出路。
"建國,你在外面要好好干,爭取多掙點錢。"父親也這樣說,"家里的債你不用操心,慢慢還就是了。"
我不放心家里,可是不出去打工又怎么還債?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回廣東。
05
回到廠里,秀蘭看到我憔悴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
她默默地陪在我身邊,安慰我,照顧我。
"建國,我想和你結婚。"有一天晚上,秀蘭突然對我說。
我愣住了:"秀蘭,你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怎么能娶你?"
"我不在乎,我們可以一起奮斗。"秀蘭認真地說,"而且,我想幫你。"
"幫我?"
"我已經和家里聯系了,我父母愿意原諒我,讓我回去。"秀蘭說,"不過他們提了一個條件。"
我心里一緊:"什么條件?"
"他們希望你能到我們家去,做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我聽了這四個字,腦子里一片空白。
在我們江西農村,男人做上門女婿是很丟人的事情,會被人瞧不起,說是"倒插門"。
"秀蘭,你開玩笑吧?"我苦笑著說。
"我沒有開玩笑。"秀蘭認真地看著我,"我父母說,如果你愿意做上門女婿,他們不但會接受我們的婚姻,還會幫你解決家里的債務問題。"
我沉默了很久,做上門女婿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我要離開故鄉,在岳父岳母家生活,意味著我的孩子要姓張而不是姓李。
可是不答應的話,我和秀蘭的愛情怎么辦?家里的債務怎么辦?妹妹弟弟的學費怎么辦?
"建國,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這是我父母的底線。"秀蘭握著我的手,"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回家,我們就在這里生活。"
"那你父母怎么辦?"我問。
"我已經抗爭了這么久,不在乎再抗爭下去。"秀蘭說,"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看著秀蘭堅定的眼神,我心里更加矛盾。
她為了我可以放棄一切,我卻在計較那些面子問題,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回宿舍考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給家里寫了一封信,把情況詳細地告訴了父親,想聽聽他的意見。
一個星期后,父親回信了:
"建國,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秀蘭是個好姑娘,她家愿意接受你,是你的福氣。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爸在。"
看完父親的信,我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秀蘭,我愿意做上門女婿。"
1987年10月,我和秀蘭一起坐火車回到了佛山,去見她的父母。
佛山比廣州更加繁華,街道兩邊都是商鋪,到處都是做生意的人。
秀蘭的家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住宅區,周圍環境很好,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當我第一次看到秀蘭家的房子時,完全被震撼了。
那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外表是歐式風格,裝修得很精美。
院子里有花園,還有一個小游泳池,比我見過的任何房子都要豪華。
"這就是我家。"秀蘭有些緊張地說,"我父母可能會問你一些問題,你如實回答就行了。"
我點點頭,心里也很緊張。
這是我第一次見未來的岳父岳母,而且還是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
秀蘭按響了門鈴,很快就有一個中年婦女開門。
她應該就是秀蘭的母親王美華,長得很端莊,穿著旗袍,一看就是有教養的人。
"蘭蘭,你終于回來了!"王美華緊緊抱住秀蘭,眼中含著淚水,"這一年多,媽媽每天都在想你。"
"媽,我回來了。"秀蘭也哭了,"讓您擔心了。"
"這就是建國吧?"王美華看向我,眼中有打量也有好奇。
"阿姨好,我是李建國。"我緊張地說。
"快進來,快進來。"王美華招呼我們進屋,"你爸爸在書房等著呢。"
走進屋子,我更加被震撼了。
客廳很大,裝修得富麗堂皇,地面鋪著大理石,墻上掛著名畫,家具都是紅木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06
這時,樓上走下來一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秀蘭的父親張志強。
他身材高大,穿著西裝,面相威嚴,一看就是生意場上的成功人士。
"爸,這就是建國。"秀蘭介紹道。
張志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很犀利,讓我感到壓力很大。
"小伙子,坐吧。"張志強指了指沙發,"我們聊聊。"
我戰戰兢兢地坐下,不知道該說什么。
"聽蘭蘭說,你是江西人?"張志強開口問道。
"是的,江西贛州的。"我如實回答。
"家里做什么的?"
"我父親是泥瓦匠,家里比較困難。"我不敢隱瞞。
張志強點點頭,繼續問:"你自己呢?現在在做什么?"
"我在玩具廠打工,做組裝工作。"我說。
"學歷呢?"
"高中沒畢業,因為家里困難輟學了。"我越說越心虛。
張志強沉默了一會,看了看秀蘭,又看了看我。
"建國,蘭蘭把你家的情況都告訴我們了。"張志強終于開口了,"說實話,我們對你的條件并不滿意。"
我心里一沉,以為他要反對我們的婚姻。
"但是,"張志強話鋒一轉,"蘭蘭堅持要嫁給你,而且你愿意做我們家的女婿,這說明你是真心愛她的。"
我松了一口氣。
"既然你愿意做我們家的女婿,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張志強說,"你家里的債務問題,我會派人去處理。另外,你父親那邊,我們也會定期資助,讓老人家安享晚年。"
聽到這里,我感激得不知道說什么好:"謝謝叔叔,謝謝阿姨,我一定會好好對秀蘭的。"
"我們只有蘭蘭一個女兒,把她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王美華也說話了,"雖然你現在條件不好,但我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我會好好照顧秀蘭的,這是我的承諾。"我認真地說。
張志強滿意地點點頭:"那就這樣定了,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結婚?"
"聽您安排。"我說。
"那就年底吧,我來操辦。"張志強說,"既然要結婚,就要辦得體面一點。"
1987年12月,我和秀蘭在佛山舉辦了婚禮。
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最震撼的一天。
婚禮的規模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張家在佛山有頭有臉,參加婚禮的客人有四百多人,都是佛山的商界名流和政府官員。
酒席擺了四十多桌,場面非常壯觀。
婚禮在市里最好的酒店舉辦,整個宴會廳裝飾得金碧輝煌,到處都是鮮花和彩帶。
我穿著嶄新的西裝,站在華麗的婚禮現場,感覺就像在做夢。
"建國,緊張嗎?"秀蘭挽著我的胳膊,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像天仙一樣。
"有點。"我老實地說。
"別緊張,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秀蘭溫柔地說。
婚禮司儀是專門請來的,主持得很專業。
張志強在致辭時說:"建國是個好孩子,雖然出身普通,但人品很好,我相信他會讓蘭蘭幸福的,今天,我代表張家,正式歡迎建國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聽到這話,我心里既感動又慚愧。
我一個農村窮小子,憑什么得到這樣的待遇?
婚禮很成功,所有的客人都祝福我們。
許多人都夸我長得帥,說秀蘭眼光好。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答應做上門女婿,這些人未必會這樣說。
婚禮結束后,我和秀蘭正式成為夫妻,住進了張家的小洋樓。
張志強給我們安排了二樓的一套房間,有臥室、客廳、衛生間,還有一個小陽臺,條件非常好。
"建國,這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了。"秀蘭高興地說。
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復雜。
這里環境確實很好,比我老家的土房子不知道強多少倍,可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客人,有些不自在。
07
第二天,張志強叫我到他的書房談話。
"建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張志強問道。
我想了想:"我想找個工作,自食其力。"
張志強搖搖頭:"你不用出去工作了,在家里幫我管理一些生意就行。"
"什么生意?"我好奇地問。
"我在市里有幾十套房子出租,還有幾個鋪面,你幫我收收房租,管理一下就行。"張志強說,"另外,蘭蘭身體不太好,需要人照顧,你就專心在家陪著她。"
我心里有些不情愿。
讓我在家收房租,這算什么工作?
我一個大男人,應該在外面打拼事業才對。
可是張志強的話我又不敢反駁,畢竟我現在是寄人籬下。
"好的,我聽您的安排。"我只能這樣回答。
就這樣,我開始了在張家的新生活。
每天早上,我會騎著自行車去各個出租房收房租,下午就在家里陪秀蘭。
張家的房子確實很多,有住宅也有商鋪,分布在佛山的各個地段。
每個月的租金收入有好幾萬塊,這在當時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我的工作就是按時收租,處理一些維修問題,記錄收支情況。
起初,我覺得這種生活很輕松,每天不用早起上班,也不用干重活,收房租的工作也很簡單。
可是時間久了,我開始感到空虛和無聊。
我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每天就做這點事,總覺得沒有價值。
而且,我在張家的地位也有些尷尬。
張志強夫婦對我還算客氣,但總讓我感覺到自己是外人。
比如他們談論家里的大事時,從來不征求我的意見;親戚朋友來做客時,他們會介紹我是"蘭蘭的丈夫",而不是"我們的兒子"。
最讓我不適應的是,秀蘭的一些親戚朋友對我有些看不起。
他們知道我是上門女婿,總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我,有時候還會當著我的面說一些刺耳的話。
"蘭蘭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條件,怎么找了個農村的上門女婿?"
"張家也是沒辦法,就這么一個女兒,不找上門女婿怎么辦?"
"這個小李看起來老實,就是沒什么本事,只能在家里吃軟飯。"
這些話雖然不是當著我的面說的,但我還是聽到了。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我心里都很難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秀蘭看出了我的心情,安慰我說:"建國,你不要在意別人的話,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點點頭,心里卻很苦澀。
我知道秀蘭是愛我的,可是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真的太壓抑了。
時間慢慢過去,我逐漸適應了在張家的生活。
1989年秋天,秀蘭懷孕了,這讓全家人都很高興。
"建國,你要當爸爸了!"秀蘭高興地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激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緊緊抱住了她。
當爸爸,這是我從小就憧憬的事情。
張志強和王美華得知消息后,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太好了,我們張家要添丁了!"王美華興奮地說,"建國,你要好好照顧蘭蘭,千萬不能讓她累著。"
從那以后,我更加細心地照顧秀蘭。
每天給她做好吃的,陪她散步,按摩,生怕她有半點不舒服。
1990年6月,我們的兒子出生了。
看著襁褓中紅紅的小臉,我心里滿懷喜悅。
這是我的兒子,我的骨肉。
"給孩子起個什么名字?"秀蘭問道。
按照約定,孩子應該姓張。
張志強說:"既然是我們張家的長孫,就叫張建華吧,建設中華的意思。"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也不好反對。
畢竟這是當初就商定好的條件。
兒子的出生讓我在張家的地位有了一些改善。
張志強對我更加和藹,經常夸我把秀蘭照顧得好。
王美華也開始把我當成半個兒子看待。
08
1993年,我們的女兒也出生了。
這次我堅持要參與起名,最后起名叫張秀華,取秀蘭的"秀"字。
有了兩個孩子后,我的生活重心完全轉移到了家庭上。
每天除了收房租的工作,就是照顧孩子。
我學會了換尿布,喂奶粉,陪孩子玩游戲。
看著兩個孩子健康成長,我心里充滿了幸福感。
張志強的生意越做越大,從建材擴展到房地產和餐飲業。
他開始讓我參與更多的生意,雖然都是具體的事務,但讓我感覺自己有了價值。
這些年里,張家的財產越來越多。
光是出租的房子就有幾十套,分布在佛山、廣州等地,每個月的租金收入就有幾萬塊。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這些房產,收收房租,處理一些維修問題。
生活過得很舒適,但我心里總覺得缺少了什么。
也許是因為上門女婿的身份,我在這個家里始終覺得自己是外人。
兒子張建華很聰明,考上了中山大學。
女兒張秀華也很優秀,考上了暨南大學。
看著兩個孩子都有出息,我心里很驕傲。
2008年,張建華大學畢業后去了上海工作。
2010年,張秀華也去了深圳的媒體公司工作。
孩子們都在外地發展,家里就剩下我們幾個老人。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在張家生活了三十多年。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大家都被困在家里。
我和秀蘭整天在一起,聊天的時間多了,話題也逐漸深入。
"建國,我們結婚三十多年了,你覺得幸福嗎?"有一天,秀蘭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挺好的啊,為什么這樣問?"
"我總覺得你這些年心事重重,特別是跟你父親打電話的時候。"秀蘭說,"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是有一點。"
"想家可以理解,但這里就是你的家。"秀蘭的語氣突然變得堅決,"你在我們家生活了這么多年,孩子們都在這里,你不能隨便離開。"
"我沒說要離開,只是有時候會想起故鄉..."
"想想就行了,別有別的想法。"秀蘭打斷我,"我們在佛山生活得很好,你父親那邊有你弟弟妹妹照顧,你操什么心?"
2021年春天,我正式退休了。
張志強同意了,并且安排張建華回來接手部分業務。
"爸,您辛苦了這么多年,是該好好休息了。"張建華說,"以后家里的生意我來管,您就在家享福吧。"
退休后的日子很悠閑,我每天早上起來鍛煉身體,上午看看書,下午和朋友們聊天,晚上陪秀蘭看電視。
表面上看起來很愜意,可我心里卻越來越不平靜。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故鄉的思念越來越強烈。
特別是每次和父親通電話,聽到他蒼老的聲音,我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刺痛一樣。
"建國,你什么時候回來看看?"父親總是這樣問。
"過段時間吧,爸,您要保重身體。"我總是這樣回答。
可是"過段時間"總是遙遙無期。
等到秋天落葉歸根時候,我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要回江西,我要回到故鄉去生活。
"秀蘭,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對秀蘭說。
"什么事?"秀蘭正在看電視。
"我想回江西生活。"我直截了當地說。
秀蘭手里的遙控器掉到了地上:"你說什么?"
"我想回江西,回到老家去生活。"我重復了一遍,"我父親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而且我也想在故鄉度過晚年。"
秀蘭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建國,你是不是瘋了?我們在佛山過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去江西?"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突然,但我真的想回去。"我說,"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
"心愿?"秀蘭冷笑一聲,"你的心愿就是拋棄我們,回到那個窮山溝?"
"我不是要拋棄你們,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解釋道。
"一起回去?"秀蘭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讓我放棄佛山的一切,跟你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想得美!"
我沒想到秀蘭的反應這么激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09
"建國,你給我清醒一點!"秀蘭氣憤地站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我們在佛山有房子、有車子、有朋友,生活得很好。你憑什么要我放棄這一切?"
"我沒有強迫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我努力保持冷靜。
"理解?"秀蘭諷刺地笑了,"我理解了三十多年,還不夠嗎?你知不知道,為了嫁給你,我放棄了多少?現在你卻想一走了之,你對得起我嗎?"
秀蘭的話像刀子一樣刺痛了我的心。
我知道她為了我確實犧牲了很多,可是我也為她和她的家庭付出了三十多年的青春啊。
"秀蘭,我們心平氣和地談,好嗎?"我試圖緩解氣氛。
"沒什么好談的!"秀蘭堅決地說,轉身就要往樓上走,"你想都別想!我是不會同意的!"
"你不能這樣不講道理!"我也來了脾氣,聲音不由得提高了,"我在你們家當了三十多年的上門女婿,難道連回故鄉看看的權利都沒有嗎?"
秀蘭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瞪著我:"你這是什么意思?嫌棄我們家了?"
"我沒有嫌棄,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根。"我說,"人老了,總是要落葉歸根的。"
"落葉歸根?"秀蘭的眼中閃著憤怒的火光,"你把我當什么?臨時的棲身之所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急忙解釋。
"你就是這個意思!"秀蘭的聲音越來越高,"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年輕的時候需要女人的時候就甜言蜜語,老了就想甩掉包袱!"
"秀蘭,你這話太過分了!"我也怒了,"我什么時候說過要甩掉你?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回到那個連電都不穩定的地方?"秀蘭冷笑道,"我一個佛山人,在那里能做什么?"
"現在農村的條件也不錯,而且..."
"不錯?"秀蘭打斷了我的話,"你知不知道我在佛山有多少朋友?有多少社交圈子?讓我放棄這一切去和你一起種地嗎?"
我們的爭吵越來越激烈,聲音越來越大,驚動了樓下的張志強夫婦。
"你們這是怎么了?大吵大鬧成什么樣子?"王美華急忙上樓查看情況。
"媽,建國要回江西,還要我跟他一起去!"秀蘭哭著說。
"回江西?"王美華驚訝地看著我,"建國,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張志強也上來了,聽到爭吵聲,皺著眉頭問:"出什么事了?"
"爸、媽,我想回故鄉生活,這個想法很正常吧?"我試圖解釋。
"正常?"張志強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建國,你在我們家生活了三十多年,現在說走就走?"
"我不是說走就走,我希望秀蘭能理解我。"我說。
"理解?"秀蘭更加憤怒了,"你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陷入了冷戰。
秀蘭不和我說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種氣氛讓家里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2022年春天的一個午后,我們又因為回江西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這次我一定要回去!"我氣憤地收拾著行李,"我父親都八十多歲了,我不能再等了!"
"你敢走試試!"秀蘭也火了,眼中閃著我從未見過的狠厲光芒。
就在我提著行李箱準備沖出門的時候,秀蘭突然像瘋了一樣沖進臥室,傳來一陣瘋狂翻找東西的聲音,甚至還有東西砸在地上的響聲。
幾分鐘后,她抱著一個破舊的鐵盒子沖出來,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抖。
"你要走可以!"她聲嘶力竭地喊道,將鐵盒子狠狠砸在茶幾上,"但你必須先看完這個再走!"
"這是什么?"我心跳加速,莫名感到一種恐懼。
"你看了就知道了!"秀蘭打開鐵盒,從里面掏出一沓發黃的文件。
我顫抖著接過那些文件,當看到第一頁的內容時,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
這份文件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女人三十六年的認知,我的世界瞬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