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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師傅，檢查結果出來了。"神經內科主任李醫生拿著厚厚的病歷，表情凝重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王建軍。

"怎么樣？是不是很嚴重？"王建軍的妻子張麗緊張地問道，"他才42歲啊，而且每年體檢都說身體很健康。"

李醫生沉默了很久，最后緩緩開口："王師傅，您開了多少年大貨車了？"

"18年了。"王建軍虛弱地回答，"從24歲開始就在跑長途，風雨無阻。每年公司組織的體檢我都參加，9次體檢報告都顯示各項指標正常。醫生，我這到底是什么病？"

"王師傅，您的病......"李醫生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是慢性汞中毒導致的周圍神經病變，已經發展到中晚期了。"

"汞中毒？"張麗震驚地站起來，"這怎么可能？他只是個司機啊，怎么會汞中毒？"

李醫生深深嘆了口氣："這就是我沉默的原因。王師傅這種情況，在我們科已經遇到過好幾例了，都是跑化工線路的長途司機。可悲的是，常規體檢根本查不出來，等發現時，往往已經..."

"已經什么？"王建軍顫抖著聲音問。

"已經造成不可逆的神經損傷了。"李醫生低下了頭，"王師傅，我必須告訴您一個殘酷的真相，您可能再也無法正常行走了。"

王建軍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開大貨車的那個夜晚。24歲的他剛剛結婚，妻子張麗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為了給即將出生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他毅然放棄了在工廠的穩定工作，考取了大貨車駕照。

"建軍，跑長途很辛苦，而且危險。"張麗當時勸他。

"沒事，我年輕，身體好。"王建軍拍著胸脯說，"而且跑長途賺得多，等孩子大了，我們就能在城里買房了。"

從那時起，王建軍就成了一名職業貨車司機。他主要跑的是華東到西南的化工線路，運輸各種化學原料和成品。這條線路雖然辛苦，但收入確實比其他線路高出不少。

最初幾年，王建軍的身體確實很好。每年的例行體檢，血常規、尿常規、胸片、心電圖，所有指標都正常。體檢醫生總是夸他身體素質好，是個天生適合跑長途的料。

"王師傅身體真棒，血壓正常，心率正常，各項指標都很好。"體檢醫生每年都這樣說。

王建軍很自豪，經常跟同行們炫耀："我這身體，開到60歲都沒問題！"

隨著經驗的增長，王建軍在這條化工線路上越來越有名氣。貨主們都愿意把貨交給他，因為他開車穩當，從不出事故，而且對各種化學品的運輸規范都很了解。

"建軍，你知道嗎？你運的那些化學品，有些可是有毒的。"有同行提醒他。

"我知道啊，所以我都很小心，按規定操作。"王建軍說，"而且車廂密封性很好，不會有問題的。"

但王建軍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密封性最好的車廂，在長期運輸過程中也會有微量的有害物質泄漏。特別是汞及其化合物，這種無色無味的重金屬，正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他的身體。

第五年，王建軍開始偶爾感到頭痛和疲勞。

"建軍，你最近怎么總是喊累？"張麗關心地問。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畢竟快30了。"王建軍自己也解釋不清，"而且最近貨運量大，連續跑了好幾趟，累是正常的。"

體檢時，他把這些癥狀告訴了醫生。

"有頭痛和疲勞感？"醫生問，"多長時間了？"

"斷斷續續幾個月了。"

"嗯，可能是工作壓力大，注意休息。從檢查結果看，你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醫生看著報告說。

第八年，王建軍的癥狀加重了。除了頭痛和疲勞，他還開始出現記憶力下降和睡眠障礙。

"爸爸，你怎么連我的生日都忘了？"當時已經10歲的兒子小宇委屈地問。

王建軍愣了一下，確實想不起來兒子的生日是哪天。這讓他有些擔心，但體檢報告依然顯示一切正常。

"可能是太累了，腦子有點糊涂。"他這樣安慰自己。

第十二年，王建軍開始出現手抖的癥狀。最初只是偶爾端杯子時手會抖一下，后來越來越頻繁。

"建軍，你的手怎么總是抖？"張麗注意到了。

"不知道，可能是握方向盤時間太長了。"王建軍說，"休息幾天就好了。"

但這次體檢，醫生還是說一切正常。

第十五年，王建軍的癥狀已經很明顯了。除了之前的癥狀，他還開始出現情緒不穩定，經常因為小事發脾氣。

"爸，你最近脾氣怎么這么暴躁？"已經上高中的兒子問。

"我哪有脾氣暴躁？"王建軍反駁，但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確實很沖。

這一年的體檢，王建軍特意向醫生詳細描述了自己的各種癥狀。

"醫生，我總是頭痛，記性也不好，手還抖，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從檢查結果看，你的各項指標都正常。"醫生說，"可能是工作壓力大，年紀也大了，身體機能有所下降。建議你平時多休息，適當鍛煉。"

王建軍想過換工作，但算了算家里的開支，兒子馬上要上大學，房貸還有幾年才能還完，他實在不敢輕易放棄這份收入不錯的工作。

"再堅持幾年吧，等小宇大學畢業了，我就不跑長途了。"他對張麗說。

第十七年，王建軍的身體狀況急劇惡化。他開始出現走路不穩，有時候從駕駛室下來會突然摔倒。

"建軍，你這樣還怎么開車？太危險了！"張麗急了。

"可能是腰椎有問題，我去醫院看看。"王建軍也意識到了嚴重性。

這次，醫生建議他做腰椎CT，結果顯示腰椎確實有些問題，但不嚴重。醫生開了一些藥，說注意休息就行。

第十八年春天，王建軍在一次長途運輸中，突然感到雙腿劇烈疼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他已經躺在醫院里，雙腿完全沒有感覺。

"醫生，我這是怎么了？"王建軍驚恐地問。

"我們需要做進一步檢查。"急診醫生說，"你的癥狀很復雜，需要轉到神經內科。"

在神經內科，李醫生為王建軍做了全面的檢查。血液重金屬檢測、神經傳導速度檢測、肌電圖檢查...一系列專業檢查后，真相終于大白。

"王師傅，您的血液和尿液中汞含量嚴重超標，已經達到中毒水平。"李醫生拿著檢查報告說，"而且從癥狀發展來看，這種中毒是慢性的，可能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可是我每年都體檢，為什么查不出來？"王建軍不敢相信。

"常規體檢不包括重金屬檢測。"李醫生解釋道，"而且汞中毒的早期癥狀往往被誤認為是疲勞或亞健康狀態，很容易被忽視。"

"那我還能恢復嗎？"

李醫生沉默了很久，搖了搖頭："王師傅，慢性汞中毒造成的神經損傷是不可逆的。我們只能通過治療延緩病情發展，但已經受損的神經很難修復。"

當王建軍得知真相后，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

"為什么？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這些貨物有毒？為什么體檢查不出來？"他在病床上咆哮著。

張麗抱著他哭泣："建軍，都是我不好，我應該阻止你跑那條線路的。"

"不怪你。"王建軍平靜下來，"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李醫生走進病房，手里拿著一份報告："王師傅，我們聯系了您工作的貨運公司，調取了您這些年運輸的貨物清單。"

"發現什么了嗎？"王建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