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帥宇之死,簡單說幾句。
首先第一句話——之所以聊這個事,是因為這個事現在可以聊——這看著像句廢話,但實際上很重要,因為一件事情可探討可剖析,有時候就是在傳遞一種信息,那么聊這個動作本身,實際上就是一種加權。
與此同時,輿情也撕裂出一條巨大的鴻溝。
一方面,官方通報后,很多人心中仍保留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此類想法也被評判為陰謀論戲太過,總之,楚河漢界、各不相謀。
由此公眾輿論里也分裂出來兩個羅帥宇,一個羅帥宇,是一位令人抱憾的年輕人,執考困境、論文難產、工作尚懸,被三座大山壓垮,走了回極端;
另一個羅帥宇,理想主義,醫者仁心,在一眾精致利己者中格外出挑,雖千萬人吾往矣,并最終用自己獻祭。
到底真正的羅帥宇,是第一種,第二種,還是說其實是與前兩者無關的第三種?
說實話,確實無從知曉,因為我們所獲取的也都是網絡上的二手三手四手信息,都開不了天眼,終極真相難以知曉,抑或說,多數時候確實也沒有絕對意義上的真相這種東西,只有不同的視角。
但不管一個事情它是真的假的、實的虛的、真實存在的還是假想投射的,我覺得它之所以能激起這么濃烈的社會情緒,肯定是有某些關鍵特質撩撥到了大眾神經。
比方講,這一陣批量的什么4+4、耳環女、委培生等特權與父蔭新聞,搞得烏煙瘴氣、天怒人怨的,大家伙也需要一些其他對角線情緒來做一點對沖。
而在真真假假的「羅帥宇」身上,也確實有一股子勁道非常稀缺,一下子能把人抓住。
我愿稱之為是一種「俠氣」。
姑且先不評判虛虛實實,就論那位之前引起輿情發酵、打上人物弧光、與真人是否一致有待推敲的括號「羅帥宇」,不得不說,確實是一種所謂「俠」的肉身具象化。
俠,絕對不是那種古裝劇里花拳繡腿的白面書生,也不一定是風流倜儻武功蓋世的絕世高手, 俠大多數時候并非一種身份限定,而往往是一個敢于不被周遭裹挾、與體系割袍的異見者,這個體系不一定就是一個具體組織,也可以是一種抽象的集體觀念,就算是去打一局毫無勝算、注定會輸的游戲,俠者也愿意以一己之力、帶著些天真與傻氣,去硬剛到底。
而且俠往往本可以是有一個世俗評價里的好前途的,從小門派里勤學苦練、如小鎮做題家般一個個馬步扎出來,只要愿意學一些江湖規矩、交一些投名狀、與環境相交相融,前程大可似錦。
但到了那個關鍵的十字路口,有人卻做了一些反庸常的危險決策,由此一個普通人也便成了俠。
做一個俠者,其實絕對不像武俠小說里寫的那樣,哪有那么多寫意不羈、江湖快意,實際上更多是一種孤獨,因為不光危險,還不被理解,甚至身邊摯愛親朋都會覺得你是一個異類或刺頭,不懂事的孩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陽關道不走一定要上難度給自己找一條歹路。
所以大多數時刻,你不是在與反派決戰紫禁之巔,實際上你沒有觀眾,并且在體系里你會被不斷地污名化、邊緣化、妖魔化,你面對更多的是極致的孤獨與虛無,不是所有時刻都堅如磐石,也會懷疑、也會害怕,但最終,還是選擇以自己的方式與世界較勁。
電影「投名狀」里,“君子豹變”的龐青云,可以選邊陳大人,也可以選邊狄大人,但最終的選擇是不選,不想拜碼頭、進山頭,但是不選擇其實本質上也是一種選擇,看著快意超脫,實則殺機四伏。
日本女作家山崎豐子寫過一部「白色巨塔」,講的正是醫界故事,一位是精致利己、深諳潛規則的財前五郎,另一位是醫者仁心、一心躲進實驗室的里見修二,雖然故事里安排了一個“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式的警世結局,但現實中哪條路徑更吃得開,大家或許也是有其他答案。
所以我標題里說,湖南「羅帥宇」讓我想起了蘇州「馬翔宇」,雖然兩者內核、事件完全不同,但輪廓上,都是那種年輕人在體系里格格不入、老鳥覺得其處世稚嫩、渾身冒著傻氣,明明可以更安全更聰明地行事,卻偏偏選擇幼稚不懂事。
當然名字都還是打上了引號,說的還是大家伙心中的那種形象投射,因為本質上也無從判斷是與非,“鐵筆換木槍”會有一說,蘇州工業園區又會有另一說。
如果最后還要對羅帥宇說點什么,我倒是覺得他真的應該參考一下馬翔宇,陷在里面死磕與肉搏、被體系困住,是一種路徑,但有時候,從體系里爬出來,以一種迂回的方式來周旋,先保護好自己的肉身,也會是另一種路徑。
當然,這個不是高低之分,而只是說可以多一些選項,畢竟人生路可以走更長,即便要做一個俠,也可以是游俠。
不管那些新聞事件里的具體個人到底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其實本質上,大家談論這些事情,是因為看到了那些至少是投射到這些人身上的,所謂傳說中的醫者仁心、以及久違的江湖俠氣。
只能說,希望有些東西是真的,而另有一些事情,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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