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1個月寶寶就要降生的時候,老公被單位派到北京完成一個重要項目。在山東,嫁出去的女兒是不能回娘家生孩子的,所以我只能到東北鄉下婆婆家待產。
女兒順利降生,在醫院住了兩天,被婆婆安排出院回家休養。我說:“月子里,辛苦您了。”婆婆倒很爽快:“一切交給我,你只管吃好、睡好,把孩子喂好就行了。”
我感激地點頭,然后滿足地睡去。醒來時,第一眼先看躺在身邊的女兒,那么安靜地沉睡著。東北11月的天氣已經很涼了,我伸手到女兒的小被子里,想感受一下被窩里的溫度,卻發現,女兒周身竟然被捆綁著!
怎么回事?我猛然掀開被子,顧不得身體的虛弱,只見女兒全身從肩膀以下都被裹在紅布里,攔腰捆著一條帶子,腳踝處也有一條帶子緊繞了好幾道,使得孩子筆直地躺著,一動也動不了。
“媽,媽,快來呀……”我一邊手忙腳亂地解著帶子,一邊帶著哭腔喊婆婆過來。
婆婆小碎步奔向里屋,見我正打開裹女兒的紅布,忙不迭地阻攔:“別解開啊,我剛捆好的!”
“媽,這樣捆著,孩子呼吸不順暢,活動也不方便,咱還是放開她吧。”我試探著問婆婆。
“不行!將來孩子腿不直,會埋怨你當媽的。”婆婆斬釘截鐵,而且迅速把女兒重新捆了起來。我的心有針扎一樣的疼,可看婆婆一臉嚴肅的表情,知道再說也枉然,只能另想辦法了。
婆婆很心疼我,只要看我閉上眼睛,就會悄悄離開屋子,讓我靜心睡一會兒。發現這一點后,只要婆婆捆好了女兒,我就閉上眼睛裝睡。等婆婆離開,便以最快的速度把布條弄松。
女兒如果老實,松松地捆著的假象可以維持很久。但女兒不老實的話,很快就會把胳膊、腿抽出來,當胳膊伸到被子外邊,被婆婆發現,她就會笑瞇瞇地邊重新捆邊說:“嘿,俺孫女挺有勁啊,奶奶都捆不住你了。”我在旁邊裝著不知情的樣子,等婆婆離開,又故伎重演。
在我的暗中搗亂下,女兒真正被捆著的時候并不多,我算稍稍心安。可是,和婆婆的新一輪PK很快打響。
月子進行到十幾天的時候,女兒不知道怎么了,夜里總要哭鬧幾次。我有些緊張,婆婆一副見多了的神態:“沒事,我給她鼓搗鼓搗。”
“怎么鼓搗?”我很警惕。
一整天,我都留意著婆婆的一舉一動,時刻準備著應對她的“鼓搗”。可婆婆呢,里屋外屋地忙著給我做飯、給女兒洗尿布,一直也不見有什么行動“鼓搗”。
可能是白天神經一直繃著,太累了。吃了晚飯,我就沉沉睡去。半夜,被女兒的哭聲喚醒。該給孩子喂奶了,迷迷糊糊打開燈,我驚叫起來,女兒粉紅的小臉竟然漆黑一片。
我慌亂地伸手摸孩子的臉,怎么變成這樣了?結果莫名的黑蹭了我一手。這是什么啊?
聽到我的喊聲,婆婆披衣起床趕過來。“半夜里干嘛大驚小怪的?”見我正用手蹭孩子的臉,她急忙過來擋開我的手:“別動,我好不容易抹上去的。”
“這是鍋底灰。”婆婆有些得意地向我傳授經驗:“孩子剛到這個世上,氣場弱,晚上有妖氣邪氣什么的打擾她,她就睡不實。給她臉上抹點鍋底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敢靠近她了,驅妖避邪保平安,很管用的。”
“媽,您那是迷信。孩子晚上哭鬧肯定是有原因的,找不出真正的原因,只依賴這些迷信做法,是會耽誤事的。”我盡量心平氣和地說。
“啥迷信?耽誤什么事啊?我的幾個孩子,我都用過這個辦法,沒見哪個被耽誤了。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信服老一輩的經驗,這是要吃虧的!”
婆婆絮叨著,見我還在試圖把女兒臉上的灰蹭掉,急了:“你不能不聽我的,我兒子不在家,他把你們娘倆交給我了,我就要對你們負責。不管是孩子還是你,倘若出點什么事情,我可沒法跟我兒子交代!”
我不能跟婆婆急,惟有講道理,可該說的都說了,婆婆認定: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要入鄉隨俗,要相信老一輩傳下來的“育兒經驗”。
我只好退一步,求婆婆:“媽,您看這樣行不行?咱今天晚上先這樣,明天晚上再觀察一下,如果孩子不哭了,咱就不再涂,您看可以嗎?”
婆婆終于點頭:不哭,說明我鼓搗有效果,如果還哭,還得涂。
靜靜的夜里,我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仔細擦拭著她的臉。寶寶啊,配合一下媽媽,明天晚上別哭了,好嗎?
第二天,我閉目養神,睡了幾大覺。到了晚上,我把女兒緊靠在身邊。該喂奶時及時喂奶,該換尿布趕緊換尿布,只要她稍微一動彈,嘴角稍微一咧,我就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抱起來,輕輕悠著、拍著,直到她進入夢鄉,再把她放下……
一夜無眠,但女兒很安靜,連嗯啊聲都沒有。婆婆早晨起來,過來“視察”,不無得意地說:“怎么樣?前晚抹了鍋底灰,昨晚就不哭了,是吧?”
我趕緊應和:“是啊,不哭了不哭了,那就不用再抹了吧?”
“唉,按理說應該再抹幾個晚上,既然你這么不情愿,那就算了,等孩子再鬧,再抹吧。”
我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是,我不能天天晚上不睡覺啊,再說孩子為什么在夜里哭鬧,問題也沒真正搞清楚,我還是擔心。
我讓家里大嫂把村赤腳醫生劉嫂找來。從輩分論,劉嫂和婆婆家還是本家,自我來婆婆家待產,她沒少噓寒問暖,我看得出她在孕育、生產方面,還是具備一定醫學知識的。
我對劉嫂說了孩子晚上哭鬧的情況,劉嫂認真給女兒做了檢查,排除身體不舒服、吃不飽的原因,也有些疑惑。我又說,晚上孩子剛要哭,我就抱起來,只要我抱在懷里,她就不哭了。劉嫂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是不是夜里孩子冷啊?
時近12月,在東北,已是嚴冬。夜里婆婆把火炕燒得燙人,屋子里的空氣還是透著寒氣。或許劉嫂說得對。
劉嫂跟婆婆說:“你把窗戶從外面貼上塑料紙吧,再不行在外屋生個爐子。”
爐子生著了,女兒再沒有在夜里鬧過。
不過,和婆婆的PK遠沒有結束。接受著她的關愛和呵護的同時,我繼續有策略地進行著“抗旨不尊”,直到女兒3個月大,老公完成任務歸來,接我們離開婆婆家。
婆婆抹著淚送我們走,我也哭了。“謝謝您,這么辛苦,照顧我們這么久。”同時,在心里也悄悄對她老人家說一句:對不起了,私下里那么多次不聽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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