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良

民營經濟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生力軍，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基礎。2025年5月2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以下簡稱“民促法”）正式施行，這是我國首部專門針對民營經濟發展的基礎性法律，標志著民營經濟發展從“政策扶持”邁向“法治促進”的新階段。

緊隨其后，修訂后的《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也于6月1日起施行。兩部重要法規的落地，為穩定市場預期、增強企業信心、激發民營經濟活力構筑了堅實的法治根基。

圍繞民促法施行的重要意義、成效觀察及后續配套，以及法治如何持續護航經濟高質量發展等問題，《中國企業報》特邀全國人大代表、山東康橋律師事務所首席合伙人張巧良進行解讀。

在其看來，法治是民營經濟發展最可靠的保障，唯有通過立法完善、監督強化、長效機制協同發力，才能破除民營企業面臨的困境，讓民營企業能夠依據明確的法律規則，順利進入各個市場領域，充分釋放民營經濟的活力與創造力。對話中，張巧良還就法治護航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具體路徑進行了深入的闡述。

履職視角：法律人的使命擔當

《中國企業報》：您曾提到“法律人的情懷在于為法治進程貢獻力量”。作為連續多年提出高質量建議的全國人大代表，您認為法律從業者應如何在立法、執法、司法環節中發揮專業優勢，助推國家治理現代化？

張巧良：法律從業者在國家治理現代化中扮演“規則制定者”“權力監督者”“權益守護者”的多重角色。這就要求我們通過立法環節的“精準供給”，在民促法的立法過程中，我們呼吁增強其“可操作性與剛性約束”。

通過執法環節的“規范約束”、司法環節的“價值引領”，以及全鏈條中的“科技賦能”與“協同治理”，推動法治與國家治理深度融合，最終實現治理體系科學化、治理能力高效化、治理方式民主化的目標。

這不僅需要法律從業者堅守專業底線、提升職業能力，也需要制度層面為其發揮作用提供更廣闊的空間與更有力的保障。

《中國企業報》：能否結合具體案例，談談律師事務所如何將“法治護航經濟”的理念融入實務工作？

張巧良：我們始終從企業全生命周期需求出發，多維度將“法治護航經濟”理念融入實務工作。

在事前防范階段，為企業提供合規體系建設服務，例如，針對數據安全法、反壟斷法等法規，制定行業合規指引，幫助企業規避經營風險；同時，設計合同審查標準化流程，運用法律智能工具篩查合同漏洞，降低交易風險。

事中管控環節，通過建立企業法律風險動態監測機制，定期出具風險評估報告，及時預警潛在危機，并提供專項法律培訓，提升管理人員法治意識。

事后救濟階段，面對經濟糾紛時，組建專業律師團隊，綜合運用訴訟、仲裁、調解等手段高效解決爭議；此外，積極參與企業重組、破產等復雜事務，助力企業盤活資產、優化資源配置。

同時，律師事務所還可圍繞區域經濟發展特色，如針對自貿試驗區、科技園區企業，提供定制化涉外法律與知識產權服務，以法治保障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

建言獻策：從立法到實踐，完善法治體系建設

《中國企業報》：您曾建議民促法需增強“可操作性與剛性約束”。當前該法已實施，您觀察到有哪些成效？在破除隱性壁壘、保障公平競爭等方面，地方執行層面還需完善哪些配套機制？

張巧良：民促法的實施首次明確了民營經濟的法律地位和作用，直指公平競爭、融資、產權保護等痛點。其必要性在于發揮法律“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作用，從法治層面提升民營企業家信心。

初步觀察，在激發市場活力、破除行業準入壁壘、保障就業、拓寬融資渠道等方面已顯現積極成效。例如，民營企業新設數量增長、重大項目中標率提升、知識產權質押融資規模擴大等。

但地方執行層面仍需通過細化政策措施、建立統一高效的投訴反饋平臺、將民營經濟發展指標（如隱性壁壘破除情況）納入地方考核體系，并強化問責機制。

加強普法宣傳，讓民促法的理念和措施深入人心，明確部門職責健全跨部門協同配合機制，進一步破除隱性壁壘、保障公平競爭。

《中國企業報》：針對民營企業長期反映的“融資難”“市場準入受限”等痛點，您認為在民促法框架下，可通過哪些法治化路徑實現突破？

張巧良：法治化是破解這些痛點的根本路徑：立法層面推動制定民營企業融資促進條例，明確金融機構差異化信貸責任，規范政府貼息、風險補償等規則；

執法層面建立金融監管執法清單，嚴厲打擊對民營企業的歧視性融資政策；

司法層面設立涉企金融糾紛快速審理通道，高效保障企業合法權益；

同時依據《公平競爭審查制度》細化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強化財政金融協同，在法治框架下，運用產業基金、政策性擔保等財政工具撬動社會資本，為民營企業融資和市場準入營造公平法治環境。

破解瓶頸：財政經濟政策與法治化改革的協同

《中國企業報》：在財政部會同有關部門赴山東調研期間，您曾就“減稅降費精準性”“政府采購透明度”等提出建議。如何通過法治手段優化財政政策傳導效率，避免“政策空轉”？

張巧良：財政政策的有效性同樣需要法治護航。通過立法明確財政政策目標、實施主體的權責及資金使用規范，將財政政策傳導機制納入法律框架；

執法層面強化財政資金使用全過程的監督，建立動態跟蹤與問責制度，嚴懲擠占挪用等違規行為；

司法上設立財政政策執行糾紛快速解決通道，保障市場主體在政策落實中的合法權益；

同時完善財政信息公開與公眾參與機制，通過法律手段確保財政政策制定、執行全程透明，接受社會監督，以此提升財政政策傳導效率，避免“政策空轉”現象。

《中國企業報》：當前地方債務風險化解備受關注，從法律視角看，應如何構建“財政可持續性”與“市場活力激發”間的平衡機制？

張巧良：平衡的關鍵在于法治框架下的權責清晰與規范運行。

在立法層面，推動制定法律，明確各級政府財權事權劃分，健全地方稅體系，賦予地方適度、規范的稅收立法權，優化轉移支付法律制度，從源頭上規范財政行為。

在執法層面，建立財政政策執行監督清單，嚴格監管財政資金使用效率，杜絕浪費與違規；同時，嚴格落實公平競爭審查制度，防止政府投資或采購行為對市場造成不當干預。

在司法保障層面，探索設立財政政策糾紛專門審判機制，快速、專業地解決涉及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爭議，并通過發布典型案例，為市場主體和財政部門提供明確的行為指引。

這樣才能在保障財政穩健、可持續運行的同時，充分釋放市場活力。

熱點聚焦：新質生產力與法治護航

《中國企業報》：發展新質生產力同樣需要法治護航，人工智能、數據跨境等新興領域立法呼聲高漲，您對完善數字經濟立法體系有何具體建議？

張巧良：新興領域的快速發展對法治建設提出了新要求。為完善數字經濟立法體系，建議從以下方面推進：

在人工智能領域，加快制定專門法律，設立“科技倫理專章”，明確研發、使用、治理原則與規則，加強分級分類監管，鼓勵多元主體參與治理；

對于數據跨境，制定相關法律，明確數據跨境流動規則，兼顧國家安全與數字貿易自由化，賦予市場主體權利義務；

構建數據要素法律制度，明晰數據產權，健全數據流通交易規則和收益分配機制，培育數據中介，建設公共數據開放平臺；

同時，制定數字經濟綜合法，明確主管與監管部門權責，配套制定部門規章、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形成多層次立法體系，促進數字經濟健康發展。

面向未來：行業展望與建言

《中國企業報》：作為國際評級機構多次推薦的頂尖商事律師，您對年輕法律人參與法治經濟建設有何寄語？

張巧良：年輕法律人是法治建設的未來。年輕法律人參與法治經濟建設，需深耕專業根基，既要精研公司法、金融法等實體規范，亦要掌握數字經濟、跨境貿易、人工智能等前沿領域規則，以“法律+產業”的復合視角洞察企業需求；

需堅守法治信仰，在服務企業時必須嚴守職業道德和合規底線，以公正立場平衡各方權益，成為市場秩序的守護者；

更要胸懷家國情懷，主動將個人發展融入國家戰略，在優化營商環境、防范金融風險、推動科技創新等實踐中，以專業力量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讓法治精神成為中國經濟行穩致遠的堅實底色。

《中國企業報》：立足2025年經濟發展新態勢，您認為下一階段法治建設的重點攻堅方向應聚焦哪些領域？

張巧良：立足2025年經濟發展新態勢，下一階段法治建設的重點攻堅方向應聚焦于新興經濟領域，如加快數字經濟立法，明確數據產權、交易規則及數據跨境流動規范，制定專門的數據跨境流動管理法，促進數據要素安全高效流通；

在人工智能領域，出臺相關法律規范技術研發、應用與監管，保障技術安全可控；

針對低空經濟等新業態，構建配套法規體系以規范市場準入與運營；

在傳統經濟法治完善方面，強化金融法治建設，制定金融創新產品監管細則，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

優化營商環境法治保障，細化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執法標準，打破地方保護與市場壁壘，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

完善財政稅收法治建設，明確財政資金使用績效評估法律責任，健全地方稅體系，促進財政可持續性與經濟活力激發間的平衡。

本文來源：中國企業報

作者：左振乾

監制：張倩

編輯：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