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林嘉把最后一件襯衫熨好掛起時，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半。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那是程遠在沖澡。自從升任項目經理后，他幾乎每天都這個點才回家。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兒童房的門，五歲的朵朵蜷縮在小床上，懷里抱著那只已經褪色的粉色兔子。林嘉俯身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聞到她頭發上殘留的草莓洗發水香味。

回到主臥，程遠已經躺在床上刷手機，濕漉漉的頭發在枕頭上留下一小片水漬。林嘉掀開被子躺下時，他頭也不抬地說了句"早點睡"，手指仍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今天朵朵在幼兒園畫了我們全家，"林嘉試探著開口，"老師說她把爸爸畫得特別大，說爸爸是超級英雄。"

程遠"嗯"了一聲，眼睛沒離開手機。林嘉盯著天花板，想起上個月他們錯過的結婚紀念日。那天程遠臨時出差，而她獨自吃了已經冷掉的牛排，把準備好的性感內衣塞回了衣柜最底層。

水珠從程遠的發梢滴到她手臂上，涼涼的。林嘉想起戀愛時，他會用毛巾仔細擦干頭發才靠近她，怕她著涼。現在這點涼意卻像他們之間越來越寬的鴻溝。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程遠放下手機，翻身背對著她關掉了臺燈。

黑暗中，林嘉聽著丈夫均勻的呼吸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七年了，戒指依然閃亮，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連最簡單的擁抱都變得奢侈。

第二天清晨，林嘉在廚房準備早餐時，程遠匆匆走進來，領帶還沒系好。"今天朵朵的家長會我去不了，有個重要客戶。"他抓起一片吐司塞進嘴里，"月底了，房貸別忘了轉。"

林嘉攪拌著鍋里的雞蛋，想起昨晚看到的銀行短信提醒。賬戶余額比預期少了近兩萬，而程遠上個月剛說項目獎金很豐厚。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送走朵朵后，林嘉在家辦公。作為自由設計師，她工作時間相對靈活，但也意味著隨時待命。中午休息時，她整理程遠昨晚換下的衣服，習慣性地檢查口袋。在他的西裝內袋里，她摸出一張餐廳收據——兩人份的晚餐，日期是上周三，那天他說要加班。

林嘉的手指開始發抖。她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程遠的備用手機。密碼是他們結婚日期，一直沒變。微信里，一個叫"蘇雯"的名字頻繁出現。最后一條消息是昨晚十點："今天的紅酒很棒，謝謝你的傾聽。我先生從來不會這樣耐心聽我說話。"

林嘉的視線模糊了。她想起上周三程遠回家時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味，當時他說是女同事打翻了香水瓶。她癱坐在床邊，感覺七年婚姻像沙堡一樣在指尖崩塌。

那天晚上，程遠難得準時回家。林嘉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卻食不知味。朵朵興奮地講述幼兒園的趣事，程遠配合地笑著，而林嘉只看到他襯衫領口若隱若現的口紅印——那不是她的色號。

"媽媽，你怎么不吃？"朵朵歪著頭問。

林嘉勉強笑了笑："媽媽不餓。"桌下，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哄睡朵朵后，林嘉發現程遠在陽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她站在走廊陰影處，聽到他說："...知道不容易，但總要解決...對，不能一直這樣..."

那一刻，林嘉確信丈夫有了外遇。她回到臥室，從衣柜深處拿出那套一直沒機會穿的黑色蕾絲睡衣，眼淚終于決堤。

程遠進屋時，她已經換上普通睡衣假裝睡著。床墊下沉的瞬間，林嘉屏住呼吸。程遠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她渾身僵硬。

"嘉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們談談好嗎？"

林嘉轉過身，在昏黃的夜燈下，她看到程遠眼中的血絲和...愧疚？

"是那個蘇雯嗎？"她直接問道，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靜。

程遠明顯愣住了："你看了我手機？"

"所以是真的。"林嘉坐起身，眼淚再次涌出，"七年了，程遠，朵朵才五歲，你怎么能..."

"不是你想的那樣！"程遠抓住她的手，"蘇雯是銀行客戶經理，我在咨詢理財的事。我想...我想給你個驚喜。"

林嘉冷笑："用兩人晚餐和曖昧短信給我驚喜？"

程遠嘆了口氣，拿起手機點開相冊。屏幕上顯示著一套精裝公寓的照片。"我一直在看學區房，想等朵朵上小學時搬。那筆錢是我取出來做首付的，想給你生日驚喜。"他劃到下一張，是張存款截圖，"這是我這些年偷偷存的，本來想..."

林嘉的怒火轉為困惑："那為什么不說？為什么要瞞著我？"

程遠低下頭："上次討論錢時，你說我太冒險...我怕你反對。"他抬起頭，"至于蘇雯，她確實...有點越界，但我已經明確拒絕了。上周那是最后一次見面，我保證。"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林嘉想起這半年來，他們除了日常開銷和朵朵的教育費，幾乎沒談過任何長遠規劃。每次她提起未來，程遠總是敷衍說"再說"。

"我們變得好陌生，"林嘉終于說，"同床共枕卻像室友。我甚至不記得上次接吻是什么時候。"

程遠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淚痕："我每天早出晚歸，回家累得只想睡覺。上周看到你穿那件藍色睡衣，我其實..."他的耳根紅了，"但我怕你太累，也怕被拒絕。"

林嘉想起那晚她故意換了性感睡衣，程遠卻倒頭就睡，她以為他已經對她失去興趣。

"我們需要改變，"程遠突然說，"從今晚開始。"他俯身輕輕吻了她的額頭，然后是鼻尖，最后猶豫地停在唇邊。這個生澀的吻像他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樣，讓林嘉心跳加速。

"周末把朵朵送到爸媽那兒，"程遠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去那家你喜歡的湖邊酒店，好好談談未來...所有未來。"他的手慢慢滑入她的指間，十指相扣。

林嘉突然意識到，也許婚姻危機的不是程遠一個人。她忙于扮演完美母親和妻子，卻忘了如何做他的愛人。她主動加深了這個吻，感覺七年積灰的欲望像春天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