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香港,明報大廈頂樓的燈還亮著。
52歲的金庸,正趴在桌上,瘋狂趕稿子。
他寫到《倚天屠龍記》里,張翠山夫婦自盡那段,正卡在關鍵地方。
叮鈴鈴——!電話突然響了,打斷了他的思路。
金庸有點不耐煩地抓起話筒,是大兒子查傳俠,從美國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對勁,沙啞,帶著哭腔,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問:
“爸…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金庸眼睛還盯著,沒寫完的稿子,心里急啊。
他脫口而出:“兒子,爸現在趕稿呢,生死關頭!明天,明天爸再好好跟你聊,行不?”
啪嗒,電話掛了。
金庸萬萬沒想到,這“明天”,永遠沒來。
3天后, 一個越洋電話,像冰錐一樣扎進香港清晨。
19歲的查傳俠,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宿舍里,輕生離世了。
桌上,放著他父母離 婚的,協議書復印件,紙角皺巴巴的,全是淚痕。
消息傳來,金庸如五雷轟頂。
這個寫遍了江 湖大俠、動不動就“一掌開天”的武俠宗師,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傳俠啊,你再給爸爸打一次電話吧!就一次!”
他筆下的人物,能飛天遁地,可現實里,他連兒子最后一聲求救,都沒接住。
時間倒回20年前。
那時的金庸,還不是宗師,只是個窮小子。
香港中環,一家茶餐廳里,煙霧繚繞。
32歲的金庸愁眉苦臉,盯著面前一杯早就冷掉的便宜咖啡。
他想辦《明報》,就差最后8000塊錢,急得嘴角起泡。
坐在對面的,是他的妻子朱玫。
這姑娘出身不錯,卻死心塌地跟著他吃苦。
她默默擼下手腕上,那個翠綠的鐲子,那是母親給她的嫁妝,壓箱底的寶貝。
她輕輕推給金庸:“先拿去用吧。”
服務員端來一杯咖啡,朱玫看都沒看,直接推到金庸面前:“你熬夜寫稿傷神,多喝點,提提神。”
她眼神特別堅定,一點怨氣都沒有。
那會兒,這對小夫妻的苦日子,是香港出了名的勵志故事。
朱玫白天當記者,跑新聞,晚上背著還在吃奶的孩子,走老遠的路,把熱乎飯送到報館給金庸。
金庸再累,也會把咖啡分她半杯,兩口子就著那點熱乎氣兒,暖著心。
蕞難的是1959年,《明報》差點倒閉。
他們擠在油麻地一個小破屋里,一天就靠一碗,飄著幾點油星的云吞面撐著。
朱玫把碗里,僅有的幾個小蝦仁,一個一個,全挑到金庸碗里。
“你吃飽了,腦子才轉得快,《明報》才能活下去。”
她笑著說,臉都餓白了,可那笑容特別亮。
誰又能想到,17年后,還是香港,金庸卻為另一個女人,租了房子。
1976年春天,半島酒店,氣派得很。
功成名就的金庸,在咖啡廳悠閑地喝完咖啡,隨手丟下10塊錢小費(那時候10塊可不少)。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女服務員林樂怡,追了出來,脆生生地喊:“先生,您錢給多啦!”
小姑娘轉身時,頭發甩出一道亮光。
就這一下,52歲的金庸,心猛地一跳。
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20年前,在九龍碼頭寒風里等他的朱玫,也是那么年輕有活力。
命運開的玩笑,太狠了:
當年,一杯便宜的咖啡,是兩口子相依為命的溫暖;
現在,一杯高 級咖啡,成了丈夫變心的開始。
另一邊,紐約的秋天,冷得刺骨。
19歲的查傳俠,剛被女朋友甩了,心碎了一地。
還沒緩過來,越洋電話又響了,是母親朱玫。
電話里,朱玫哭得撕心裂肺:“兒子,你 爸他給那個女人買鉆戒啦!他不要我們娘倆了!”
母親的絕望尖叫,父親對婚姻的不忠,女友的無情拋棄,像3把大錘,狠狠砸在查傳俠,已經裂開的心上。
他瘋了一樣沖出宿舍,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手抖得厲害,一遍遍按那個熟悉的號碼。
第 一次打,忙音。
第 二次打,還是忙音!
第三次,用盡全身力氣撥出去,終于通了!
可電話那頭,金庸的聲音,卻帶著被打斷工作的煩躁:“傳俠?爸正趕稿子呢,有事明天再說!”
咔噠,電話又斷了。
查傳俠最后一點光,滅了。
爸媽吵架的惡毒話,女朋友的分手信,在他腦子里瘋狂打轉。
這個11歲就寫出,《我的人生是為了什么》、被老爸夸“比楊過還聰明”的天才少年,只覺得人生,像一口深不見底的苦井。
“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帶著深深的絕望,選擇了輕生。
太諷刺了:寫盡天下癡情兒女、快意恩仇的大宗師,在現實里,卻把自己的親兒子,逼成了游坦之。
兒子的葬禮,朱玫撲在棺材上,哭得嗓子都啞了,突然抓起離 婚協議書,狠狠摔在金庸臉上。
“查良鏞!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更狠的是,簽離 婚協議時,朱玫加了1條:那個林樂怡,這輩子不準生孩子!
這位被喪子之痛,幾乎逼瘋的母親,眼睛通紅,像要噴火:“你們休想再生孩子,來搶我傳俠的東西!”
金庸簽字的時候,筆重得像千斤,劃破了好幾張紙,墨水暈開一大 片,像他心里流的血。
從那以后,深夜里,明報大廈總飄著念經的聲音。
金庸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一遍又一遍重寫,《倚天屠龍記》里,張三豐抱著,死去的愛徒張翠山那一段。
編輯們發現,那些改來改去的稿紙上,總有些濕漉漉的印子,不知道是汗,是淚,還是墨水。
1995年,金庸一個人飛到美國,找到埋著查傳俠的墓地。
墓碑上,兒子永遠19歲的笑臉,冰涼刺骨。
他對著墓碑,喃喃自語,更像是在懺悔。
“傳俠,爸把《笑傲江 湖》賺的錢,全捐了,蓋了佛堂,求菩薩讓我們下輩子…再做父子…爸一定…一定好好聽你說話…”
朱玫呢?她選了另一條更絕的路。
金庸寄來的生活費支票,她看都不看,原樣退回去。
自己跑到銅鑼灣,在熱鬧的街邊,擺了個小攤,賣便宜的手提包。
有記者拍到過她:蜷在街角,捧著個便宜的盒飯,頭發全白了,看著很嚇人,像《神雕俠侶》里那個,被情愛毀掉、人不人鬼不鬼的裘千尺。
1998年冬天,她孤零零地死在,公立醫院的病床上,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
床頭柜上,只擺著一張發黃的全家福,照片里19歲的查傳俠,笑得還是那么陽光。
2005年,英國劍橋大學,81歲的金庸,在自己的博士論 文上寫:“佛說人生有八種苦…蕞痛的,就是‘愛別離’。”
有學生大著膽子,問起查傳俠。
老人掏出手帕,捂著眼睛好久,聲音抖得厲害。
“現在我明白了,孩子要的,哪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大俠爸爸啊,他想要的就是一個,在他需要的時候…能立刻接起電話的…普通爸爸…”
金庸最后的日子,常常一個人坐著,呆呆地看著1個咖啡杯。
保姆聽見他小聲嘀咕,翻來覆去就1句:“阿玫啊,阿玫她蕞難的那幾年,連往咖啡里…放顆糖…都舍不得啊…”
2018年,金庸的葬禮很隆重。
林樂怡穿著黑衣服站在前面,哭的不能自已。
這個當年,因為“一杯咖啡”改變命運,嫁給金庸的女人,到頭來,身邊還是空空如也,無子無女。
半個世紀的愛恨情仇,生離死別,就這么落幕了。
金庸自己寫的書里,李莫愁總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他寫盡了江 湖兒女的愛恨癡纏,可輝煌成就的背后,卻也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家庭悲劇之痛。
后來有細心讀者發現,《倚天屠龍記》1999年再版時,有個小改動:
張翠山拔劍自刎前,他老婆殷素素,突然說了句:“五哥…我們…先去茶館喝杯咖啡吧?”
這句加得有點怪。
有研究者分析認為,這可能是這位宗師,埋在心底,蕞痛的懺悔。
只是啊,那個在半島酒店,追著還10塊錢、馬尾辮甩著青春的林樂怡;
那個在九龍碼頭冷風里,分他半杯熱咖啡、眼里有光的朱玫;
那個在紐約寒夜里,拿著電話等爸爸聲音、卻只等到忙音的19歲少年查傳俠…
他們都永遠停在了,過去的時光里,再也回不來了。
江 湖再大,終會歸于平靜。
而那聲電話“忙音”,卻永遠響在心頭,留給世人無盡的唏噓與思考…
參考書籍:《金庸筆下的一百零八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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