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波斯灣彼岸,沙特阿拉伯正意氣風發地高唱著“2030愿景”,修建未來之城、招攬英偉達等全球巨頭投資AI、舉辦F1大獎賽,把石油收入變成通往人工智能時代的門票。
而與此同時,同樣坐擁巨量石油儲備的伊朗,卻身陷經濟困境。通脹嚴重、失業率飆升,首都德黑蘭的街頭不時爆發反貧困抗議,很多底層人不得不販賣睪丸等器官謀生路,國家經濟不進反退。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同為“石油王國”的伊朗,如今遠遠落后于沙特?要理解這個謎題,我們必須回頭看看,伊朗曾經怎樣接近過“中東強國”的夢想,又是如何一步步與繁榮擦肩而過的。
其實,伊朗也曾擁有過一場閃耀的現代化實驗。
二戰結束后的20世紀中葉,伊朗其實一度走在中東現代化的前列。尤其在巴列維王朝時期,它曾經是“波斯帝國復興”的象征。
20世紀20年代,禮薩·汗推翻腐朽的卡扎爾王朝,建立巴列維王朝。他不像傳統的中東君主那樣安于守舊,而是以土耳其的凱末爾為榜樣,開啟了一場徹底的國家世俗化改革:限制神權、建立世俗法律體系、推廣現代教育、修建鐵路與電力系統。
他的改革為伊朗打下了一個“準現代國家”的雛形。
但真正讓伊朗接近富裕之門的,是他的兒子——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尤其在1953年美國支持下重新掌權之后,這位國王把石油當作國家崛起的引擎,試圖將伊朗打造成“波斯灣的日本”。
“波斯復興”和“伊朗夢”,成了那個繁華時代的主旋律。
他推行了一項轟轟烈烈的改革計劃,名為“白色革命”。這場革命不是政變,而是一系列自上而下的經濟社會改革:
他進行了和平的土地革命,通過政府購買方式打破了封建貴族的土地壟斷,把土地分給農民;
他發展教育,全國掃盲率飛速提高,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不斷攀升;
他興建工廠,引入西方技術,試圖推動伊朗走向工業化,并向工人分紅;
他還大力扶持中產階級,讓商人、工程師、醫生成為社會中堅。
1970年代的伊朗,是中東唯一擁有自主造船能力、重工業系統的國家。德黑蘭街頭的咖啡館和書店星羅棋布,大學講臺上充滿了女學生和左翼教授,首都的女性可以穿著時尚,開車上街,自由地表達意見。
甚至到了1976年,伊朗的人均GDP已經接近韓國,是當時“亞洲四小龍”水平的兩倍以上,成為“亞洲首富”和世界第九富裕國家。
毫不夸張地說,那時的伊朗,已經觸摸到了現代中產社會的門檻。它原本有機會,成為波斯灣真正的“現代國家樣板”。
但很快,富裕成為一場幻影,動蕩開始滋生。
問題根源還是體制:巴列維的現代化,是在壓抑之中進行的。他的國家既不民主,也不真正開放,所有的改革都是由中央王權驅動的。改革成果雖然在民間“開花”,但權力與財富依然集中在王室、軍隊和少數寡頭手中。
所以,雖然國家富了,但分配極不均衡。德黑蘭的富人區豪宅林立,夜晚的派對紙醉金迷;而在鄉村,大量農民仍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甚至連干凈水源和基礎醫療都難以保障。
巨大的貧富差距,成為伊朗走向社會動蕩的種子。
更大的問題在于,巴列維王朝對宗教力量的壓制與西化傾向,引發了保守派與神職階層的深刻不滿。而同時,知識分子、學生與左翼分子也批評政府腐敗、高壓統治、政治自由缺失。
在這個政治光譜的兩極——左翼與宗教右派之間,出現了罕見的“共識”:推翻國王。
于是,一場現代化尚未完成的國家改革,就這樣被1979年的伊斯蘭革命打斷了。
霍梅尼作為一個“資深反對派宗教學者”,他的成功恰恰利用了當時伊朗人各個階層對國王的不滿,給了所有階層美好的承諾。
但在他漂亮的愿景背后,隱藏的是“倒退回中世紀”式的神權體制乃至更糟糕的未來。他直到執政后才表露出自己真正的目標——讓伊朗徹底回歸神權。
在伊朗伊斯蘭革命之后,石油沒讓伊朗變富,反倒成了“政治燃料”。
新體制不再把石油當作經濟發展的工具,而是作為維系政權合法性的“神圣資源”。
霍梅尼宣稱:“石油不該服務于西方的工業機器,而該服務于窮人、信徒和反帝斗爭。”從此,伊朗的石油經濟開始“去市場化”,進入一種意識形態主導的資源分配機制。
大量石油收益用于國家補貼、海外援助、內部安全支出,而不是產業升級或技術引進,并沒有真正讓窮人變富。
與此同時,伊朗主動與西方割裂關系。美國立即對其實施經濟制裁,封鎖技術與金融渠道。之后40多年,伊朗幾乎一直生活在“制裁與自救”的模式下。
戰爭也在不斷吞噬資源。1980年伊朗卷入與伊拉克長達8年的戰爭,經濟基礎被徹底摧毀。
此后,面對美國、以色列、沙特等外部壓力,伊朗將資源投入軍事工業、核項目與地區代理戰爭中,民生與經濟發展被放在了次要位置。
如今,伊朗60%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相反,執政集團和伊斯蘭革命衛隊則壟斷了社會財富,成為頑固的利益集團。
可以說,伊朗雖然坐擁巨量石油,但資源被“政治化”了,并未轉變成為給百姓的福祉。
與伊朗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沙特阿拉伯。
沙特也并非完美國家,它同樣存在保守宗教勢力,也長期奉行王權統治。但沙特始終保持與美國的聯盟關系。雖然表面上反美,但在戰略與經濟上,沙特選擇了“合作換發展”。
沙特建立了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通過投資蘋果、Uber等企業巨頭,乃至英超球隊來分散風險;它引進西方技術建設基礎設施,允許外資企業進入本國;它借助石油資金打造跨國集團,在全球并購、設廠、布局新能源。
而最關鍵的是,沙特沒有封鎖自己的人才和市場。它明白:石油有價,未來無價。于是它用石油收入去鋪設通往未來的道路——不論是旅游、科技、AI,還是教育、娛樂、文化。
伊朗呢?它卻走了一條相反的路:對外關閉、對內高壓。
盡管兩國都是宗教國家、中央集權體制,但走出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伊朗的問題從來不在資源,而在于制度。
它曾經有一位雄心勃勃的國王,也曾擁有中東最現代化的大學系統、工業基礎和中產階級。但它拒絕了持續改革的機會,選擇了一個以意識形態為主導,而非以市場化和法治化為趨勢的封閉體制中。
今天的伊朗人依然生活在衰退、通脹和僵化之中。年輕人憧憬自由,卻被限制使用國際網絡;企業家渴望創新,卻被管制與壟斷所困;技術人才受過良好教育,卻不得不選擇遷移海外。
同樣的石油,不同的選擇——沙特用了它去修路,而伊朗用它筑墻。這才是伊朗無法富裕的根源。盡管雙方的根基都是中央王權制,但具體到經濟、社會的制度選擇其實天差地別。
石油只是鑰匙,制度才是通往繁榮真正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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