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強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外，松了松領帶。他的阿瑪尼西裝口袋里裝著最新款的保時捷鑰匙，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走廊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42歲的他已經(jīng)是三家建筑公司的老板，身家過億，可此刻卻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忐忑不安。

"周小杰的家長是嗎？請進。"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教師打開門，語氣冷淡。

辦公室里，12歲的周小杰歪坐在椅子上，校服皺巴巴的，嘴角有一塊淤青?？吹礁赣H進來，他撇過頭去，眼神里滿是叛逆和不屑。

"周先生，這是本月第三次了。"林校長推了推眼鏡，"您兒子不僅上課睡覺、不交作業(yè)，今天還和高年級同學打架，把對方鼻子打出了血。"

周志強皺眉看向兒子："小杰，怎么回事？"

"他先罵我的！"周小杰猛地抬頭，眼睛里閃著憤怒的火花，"他說我是暴發(fā)戶的兒子，只會花錢的廢物！"

"所以你就要用拳頭解決問題？"周志強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隨即在林校長不贊同的目光中降低了音量，"爸爸不是教過你，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嗎？"

林校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周先生，這正是問題所在。您似乎認為金錢可以代替教育。"

周志強愣住了。他環(huán)顧這間樸素的辦公室，墻上掛著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書法作品顯得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連續(xù)三個月錯過家長會了，每次都是用"公司有重要項目"搪塞過去，然后給學校捐一筆錢作為補償。

"醫(yī)藥費我會負責，"周志強掏出支票本，"另外再給學校圖書館捐贈一批新書..."

"周先生，"林校長打斷了他，"您知道您兒子上周的作文題目是什么嗎？《我最崇拜的人》。"

周小杰突然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起來。

"他寫的是家里的司機老王。"林校長平靜地說，"因為老王每天接送他上學，會聽他講學校的事，記得他喜歡吃什么零食。而關于您，他只寫了一句'我爸爸很忙，他給我很多錢'。"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周志強臉上。他轉頭看向兒子，那個曾經(jīng)趴在他膝頭聽他講故事的小男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快到他肩膀高了，眼里卻滿是疏離和失望。

"我..."周志強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他確實很忙，忙到記不清上次全家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每次兒子想要他參加學校的活動，他總是用最新款的游戲機或者名牌球鞋搪塞過去。

"周先生，孩子不是銀行賬戶，光往里存錢是不夠的。"林校長嘆了口氣，"您知道嗎？上周模擬考試，小杰的語文作文交了白卷，題目是《感恩》。他說不知道寫什么，因為沒什么值得感恩的。"

周志強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他想起自己十二歲時，父親只是個普通建筑工人，家里連臺電視機都買不起。但每個周末，父親都會放下工作，帶他去河邊釣魚，教他認星座，告訴他做人要像混凝土一樣實在，像鋼筋一樣正直。

"小杰，出去等爸爸。"周志強的聲音突然沙啞了。等兒子不情愿地離開后，他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了臉。

"林校長，我...我不知道怎么當父親。"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我以為給他最好的物質條件就夠了。我小時候什么都沒有，所以我想讓兒子什么都有..."

"但孩子最需要的是您的時間和愛。"林校長的語氣柔和下來，"周先生，您知道顏氏家訓里說'人生小幼，精神專利，長成已后，思慮散逸，固須早教，勿失機也'嗎？小杰才十二歲，現(xiàn)在改變還來得及。"

周志強抬起頭，突然注意到林校長辦公桌上擺著的相框里，是一個穿著學士服的年輕人站在她和一位白發(fā)老人中間的照片。

"那是..."

"我父親和我兒子。"林校長微笑著，"我父親是鄉(xiāng)村教師，一輩子清貧，但他教會了我弟弟和做人的道理?，F(xiàn)在我兒子在劍橋讀博士，每次視頻都說最感謝外公當年的教誨。"

周志強想起自己父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的話："志強啊，錢是賺不完的，但孩子的成長就那幾年..."當時公司正在競標一個重要項目，他連父親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我明白了。"周志強站起身，整了整西裝，"林校長，今天我就帶小杰回家。公司的事...我會安排好的。"

走出辦公室，他看到兒子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走廊墻根。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在男孩倔強的側臉上，恍然間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小杰，"周志強蹲下身，平視著兒子的眼睛，"爸爸錯了。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接你放學，周末我們一起去釣魚，就像我爸爸當年帶我那樣。好嗎？"

男孩驚訝地瞪大眼睛，懷疑地看著父親："真的？你不去開會了？"

"沒有什么會比教你做人更重要。"周志強輕聲說，"爸爸以前總想著給你掙更多錢，卻忘了教你如何花錢。記得爺爺常說的話嗎？'留財不如留才，留才不如留德'。"

周小杰的眼圈突然紅了："我以為...你只在乎錢..."

周志強一把抱住兒子，感受著懷里這個正在長大的小生命。他突然明白，自己這半生積累的所有財富，都比不上此刻懷中這個叛逆卻又渴望父愛的靈魂珍貴。

"走，我們回家。"周志強站起身，牽著兒子的手，"今晚爸爸下廚，做你最愛吃的紅燒魚。"

"你會做飯？"周小杰難以置信地問。

"不會，"周志強笑了，"但我們可以一起學。以后我們要一起學的事情還多著呢。"

走出校門時，周志強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電話叫司機，而是和兒子一起走向地鐵站。陽光照在父子倆肩并肩的身影上，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坐公交時說的話："志強啊，人生就像坐車，方向錯了，跑得再快也是白搭。"

這一次，他決定選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