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我喜歡那某某茜的熒幕形象,不知怎的,我很難對她產生強烈的恨意。
無論是關于高考移民,還是定向委培,我對制定公平的問題自然沒有異議,但總覺得當我們把矛頭指向那某某茜的時候,某種程度上,讓真正該受到懲罰的人逃避,更讓該反思的制度得到豁免。
某些情況下,制度天然存在可以商榷的地方,比如我幾十年前曾經見過一個同學,他是外籍,卻幾乎沒有海外生活,操著一口純正的東北話,以比我們低幾百分的高考分數一起當同學,我知道這似乎有問題,但合乎規則。還比如我曾經見過在某個地區,根據不同族群分成完全不同的分數線,很多同學跟著班級上課分外吃力,我知道這似乎有問題,但合乎規則。
我總覺得那某某茜是某種意義上的“出頭鳥”, 在不公的制度之下,甚至算是優秀的那個。懲戒與質疑固然重要,可是關于“高考”,這一被稱為最公正的制度,我們是否應該有所警醒與反思,如何真正杜絕一切不公。這不是和個體問題,而是制度問題,我們固然可以把那爾那茜作為情緒出口,可這個姑娘真的可以代表制度層面存在的不公義嗎?
所以我心情很復雜,公眾情緒得到宣泄,各位X小姐,我們在一個接一個的個案中找到情緒出口,但一次次的情緒宣泄之后,我們卻發現無法改變什么。而具體到細節,這幾位姑娘所經歷的具體細節又千差萬別,她們是代表嗎?懲戒她們就代表公義嗎?懲戒她們能解決問題嗎?我有點存疑。
找到情緒出口無疑很容易,但在中國這樣的人情社會,靠關系“托舉”這種行為,幾乎成為我們的一部分。30多年前,我上小學的時候,知道為了進那所實驗小學,班里的同學可以找到派出所的熟人改戶口。一直到我中學畢業,我發現班里一位高考只考了300分的同學,被父母送到了英國讀書。再等我工作,偶爾回老家,發現我很大一部分同學進了父母的單位,他們的當年的成績并不理想,但不影響他們通過父母的關系拿到稀缺的職位。托關系,幾乎成了我們日常文化的一部分,以至于小時候我去看個感冒,父母都堅持找醫院的朋友,就能免受排隊掛號之苦,還能得到醫生的認真對待。
關系,無處不在。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最需要關系的時刻,往往不是父母為自己謀福利的時刻,而是子女上學和就業的關鍵點。然而,先暫時放下階層固化的焦慮,哪個父母在為托舉兒女的時候不希望動用關系,國人對婆羅門和剎帝利的恨意,不少來自于“為什么不是我”的嫉妒,可具體到日常生活,人人又希望自己掌握權力、金錢、關系資源,可以呼風喚雨。即使沒有這樣的能力,也要盡一切所能,嫁接所有關系動用一切人脈把孩子推到重點幼兒園、重點小學、重點中學、重點班,高考后最好能推到重點大學重點專業,實在不行就送國外重點大學,寫推薦信、做研究報告這些準備工作必須做足,即使焦頭爛額也得沖。最終,只有那些一點關系沒有的家庭受傷害。
我當然懂布迪厄的文化資本理論,“托舉”是必然。理想的托舉,應該是讓孩子走上起跑線之前有足夠的訓練和充足的營養,而現實的托舉,常常是繞過規則把孩子的起跑線提前。所有階層都會托舉,這本無可厚非。但是,當我們的“托關系”文化是繞過規則,讓孩子一路重點。甚至從幼兒園、小學的擇校開始,天平就已經開始傾斜,而高考移民不過是其中一道坎兒,在這樣一種普遍的文化環境下,那某某茜這種出挑的,更容易放在聚光燈下被審視,可是冰山之下,還有更大的不為人知的、看不見的事實,這些問題如何得到解決,我不知道。因此,面對那某某茜的新聞,我心情復雜,一方面覺得需要懲戒,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只針對水面上的人,享受更大紅利的人卻安然無恙,面對如此堅固的文化土壤,我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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