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陳志遠把兒子陳默的書包掛上玄關掛鉤時，指尖觸到內袋里一塊凹凸不平的硬物。掏出來是枚舊校徽，藍底白字的“德馨小學”已磨損發白，背面卻刻著兩行新痕：“拾金不昧——三年級（2）班全體贈”。他眼眶驀地發熱，想起三日前陳默攥著鼓囊錢包在巷口等到深夜的模樣。

隔壁王總家的寶馬碾過積水濺濕了陳默的褲腳。車窗搖下時，王浩嚼著口香糖沖陳默吹泡泡：“我爸新提的車，頂你爸十年工資！”王總在副駕瞇眼笑著，金表在夕陽下晃成一道刺目的光。陳志遠只拍了拍兒子肩膀：“校徽背面的字，比車前蓋的金標重得多。”

王浩的十八歲生日宴擺在五星酒店，水晶吊燈下堆著最新款游戲機和成沓紅包。陳志遠卻帶著陳默去了兒童福利院。逼仄的活動室里，陳默正教自閉癥女孩小梅折紙船，陽光穿過窗欞照亮她掌心顫動的船帆。院長悄聲對陳志遠感慨：“十年了，您每月帶他來當義工，這孩子眼里有別人心里缺的那塊糖。”

轉折發生在大學開學前夜。王浩醉醺醺撞進陳家，西服沾著嘔吐物：“我爸破產了...追債的要剁他手！”陳默抓起儲蓄罐就要沖出門，被父親一把按住。陳志遠撥通所有學生家長電話——他曾是放棄高薪堅守講臺三十年的中學教師。黎明時分，七位企業家聯名擔保的承諾書遞到王家，王總攥著紙痛哭失聲。

“您明知王叔當年笑話您窮...”陳默欲言又止。父親在書房擦拭泛黃的相框，那是汶川地震時他帶隊救援的照片：“真正的財富，是把人從深淵里托起來的手。”

十年后的校慶典禮上，德馨小學新落成的天文館熠熠生輝。捐建者陳默攙著父親踏上紅毯，臺下閃光燈潮水般涌來。王浩擠出人群，他創立的建筑公司剛中標民生工程，臂彎里還摟著康復出院的父親。“默哥，當年你替我爸保住的手，”他舉起結著厚繭的掌心，“現在能建起千萬人的家。”

鎂光燈聚焦在陳志遠胸前。他沒有佩戴任何勛章，唯獨那枚校徽在舊西服上粼粼閃動。陳默忽然向全場舉起手機——屏幕亮起福利院實時監控：小梅在國際特奧會領獎臺上親吻金牌。

“爸，”陳默的聲音穿透掌聲，“這才是您最值得炫耀的財富吧？”

老人抬手抹淚的瞬間，背景墻巨幕驟然亮起星空。那是天文館穹頂復刻的銀河，每顆恒星下都釘著捐贈銘牌，其中一行小字灼灼生輝：“所謂傳家，非金玉滿堂，乃以心燈點亮心燈——陳志遠 陳默 暨德馨小學全體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