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20日,新疆。
要說今天和平常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王軍看到迎面站著兩個閑聊的陌生人。他們很年輕,見他過來還沖他樂了一樂。王軍熱情地回以一笑,盡管素不相識。可是,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如驚雷般從天而降:“陳家龍!”
王軍渾身一顫,腳下像生了釘子。他喪失了感覺,眼睛里霧蒙蒙的一片,四周就像電影,定格在了某個瞬間,他身處其中,不是看客,而是主角,在壓抑的場景中透不過氣來。他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摧毀了。
沒有聲音,沒有空氣,什么都沒有,一切似乎凝固了。此刻的心情,竟然平靜得幾近完美……
慢慢地轉過身來,望著背后的年輕人,王軍,不,應該叫他陳家龍,拼命地擠出一個顫抖的笑容:“你們知道我是陳家龍了?我能多活十多年,我已經感到很知足了。”
明明是王軍,怎么突然成了陳家龍?他為什么說自己多活了十年?難道,十年之前,他就“應該”是一個死人了嗎?他是怎么逃過了死亡,或者,死而復生的?
所有答案都要追溯到11年前的那個夜晚……
1997年9月20日晚9點左右,河南省商丘市夏邑縣中峰鄉發生了一起慘案,村民陳忠和他的母親,以及陳忠的一個兒子被人殺死,陳忠的弟弟和陳忠的另外一個兒子被害致重傷。兇手究竟是誰?為何如此兇殘?他與陳忠一家是什么關系?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讓他制造了這起近乎滅門的慘案呢?
中峰鄉派出所民警帶著一系列疑問,迅速展開偵查。經群眾反映,警方初步確定犯罪嫌疑人為該村村民陳家龍。警方立即對其實施抓捕,但此時陳家龍已潛逃。依據有關線索,偵查人員深入犯罪嫌疑人有可能逃亡的四川、云南、貴州等地進行抓捕,但是疑犯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僅是警方,連所有的親屬都摸不到他的蹤跡。轉眼十年過去了,陳家龍依然無影無蹤,只留給所有人一個難以破解的謎題。
2007年7月,警方終于掌握了一個可靠線索:陳家龍的姐姐曾經在一段時間內和新疆石河子烏蘇市一名叫王軍的人聯系密切。
這個王軍,會不會就是十年前在逃的兇犯呢?警方立即派出干部趕赴新疆,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展開抓捕行動。
這次抓捕行動共出動兩個小組,一個守候在王軍家門口,如有出現立即逮捕,另一個去王軍工作的地方守株待兔。面對如此天羅地網的部署,兇犯已是插翅難逃。果不其然,這個看起來很年輕,不像40歲男人的王軍就是身負三條命案的陳家龍。
那么,陳家龍是用何種方式藏匿了十年之久?這期間,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什么故事?當年的兇殺案,又有著怎樣的隱情?
陳家龍的供述令人吃驚:這起奪去三條人命的滅門慘案,竟起因于一棵樹,一棵價值僅有20元的樹。那么,這棵樹究竟有何神秘之處,它怎么能夠“指使”陳家龍不顧一切地殺害了陳忠一家,走上亡命天涯的道路呢?
陳家龍和陳忠兩家毗鄰而居不知多少年了,陳家龍的父親與陳忠的爺爺是親堂兄弟,所以雖然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可論起輩分陳忠還得管陳家龍叫個叔。兩家一貧一富,一個連房都不夠住,一個是有三個醫生一個軍人的有名的富戶,但他們卻沒有像平常人那樣互相瞧不起。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何況他們還是血濃于水的親戚,兩家人平日里好得跟一家人似的。陳忠家六口人,日子紅紅火火熱熱鬧鬧遠近聞名。那個時代的農村,人們思想都還單純得很,沒多少人嫌貧愛富瞧不起窮親戚,陳忠家也沒有為富不仁,用歧視的眼光去看待陳家龍一家,相反還處處幫忙。
陳家龍也不覺得自己家窮是件見不得人的事,他認為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干多大的事業,享多大的福,他也不跟陳忠家客氣,經常隔三差五地去“叨擾”一番。少不經事的陳家龍在陳忠家曾經一住就是四年,陳忠家給陳家龍家人看病拿藥也從來都是分文不取。逢年過節的,陳家龍總被叫過去吃好的玩好的。一直以來,他們兩家都是外人眼里最和諧美滿的一個大家庭,陳忠的家庭也是陳家龍最崇拜最羨慕的小家庭。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如水般流過。轉眼間陳家龍和陳忠都成了帥氣的小伙兒,兩人也都成了家立了業。本以為人生會這樣波瀾不驚地走下去,誰知1996年的一天,多少錢財往來都不計較的兩家人卻為一棵樹吵起來了。
“哎,我說,咱門外頭那棵樹呢?”陳忠的爺爺轉了一圈沒找到樹,摸著腦袋回家就問。
“不知道,誰知道啊。你去問問陳家龍家,他家正蓋房呢。”
陳忠爺爺蹬蹬蹬來到陳家龍家,找到當家的就質問起來。陳家龍的父親說:“哦,那棵樹啊,我們蓋房子用了。”陳忠的爺爺聽后很生氣:“那是我的樹,你憑什么說用就用了?”
陳家龍的父親聽后挺納悶:“怎么是你家的樹呢?明明是我家的嘛,當然可以使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起來。隨后又有鄰居聞訊而來,也說陳家龍家用掉的那棵樹是自己家的。當下,這個事情還真的小題大做了,兵合一處將打一架,三下里乒乒乓乓鬧得不可開交,可是誰都拿不出證據來明白地說服眾人。這棵惹事的樹也沒有明確到底是誰家的,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本以為這件小事情慢慢就會淡下去了,畢竟上下嘴唇還有打架的時候,親戚間吵個嘴很正常,大家把話說明白各自讓一步仍是和和睦睦的一大家子。誰知為了這棵樹,陳忠爺爺和陳家龍的父親竟動起真氣來了。
正巧,外出打工的陳家龍攥著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回了家。一看父親和堂叔都生了氣,便通情達理地勸解道:“這些年兩家人關系這么好,誰不羨慕。現在為了棵樹鬧得不愉快,何苦呢?樹用了不能還原,再說也不值幾個錢,你家要用就再去買一棵,我把錢給你們,這事就算結了,往后日子該怎樣過還怎樣過。你們看行不?”
陳家龍覺得自己的主意挺穩妥,還在心里盤算:不就是一棵20塊錢的樹嗎,我給他30還不行嗎?
第二天,陳家龍來到陳忠家,先跟陳忠爺爺賠了不是。好說歹說,這棵樹反正已經用了,再怎么理論也晚了,然后把錢塞到他手里。陳忠爺爺一臉的不高興,沒有要那個錢——其實陳忠爺爺在乎的也不是那錢,只是面子上下不來。他說:“這可不是錢的小事啊,你家用了我的樹,起碼應該說一下吧,就這么不言不語的?還跟我吵架,硬說是你家的。讓你爸來道個歉,咱的事情就算了了,行不?”
陳家龍忙掉轉頭來勸說自己的父親,讓他過去兄弟倆說和說和。可是沒想到父親還挺固執:“我還說是我家的呢,憑什么跟我急?咱人窮志不窮,不去!”
這下子,兩家人都僵住了,誰都不想先讓步。陳家龍覺得很不舒服,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為什么堵在那里上不來下不去的。有什么話不能敞開了說呢,還是陳忠家對自己家有別的成見?他琢磨了半天沒想透,決定找陳忠好好談談。
這天,好久沒在一塊兒的年輕的叔侄兒倆坐到一塊喝酒,本來想借酒桌上的熱乎勁兒把僵局化開,誰知竟出了意外。兩個人說起近年來各自的境況,開始時挺熱乎,后來一扯到這棵樹上,三五句話不合,便鐵青了臉爭執起來,把剛剛坐下來想“好好談”的念頭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年輕人正在火氣旺的時候,言語不合就動手打起架來。這場架驚動了四鄰八舍,以陳家龍咬傷了陳忠下巴得到短暫的勝利告終。但高興勁兒還沒過去,陳家龍就被警方拘留了。兩個人都沒吃到好果子。
這件事經派出所調查處理,認定陳忠的傷情屬于輕傷,但陳家龍被判刑事拘留47天。陳忠家念及兩家人以往的情誼,想到是一起孩子們打架的普通事情,沒什么大不了,于是主動請求公安機關,撤銷了對陳家龍的責任追究,將其取保候審。陳家龍短暫的牢獄之災結束了。按說這樣一來,兩家人都還顧及親情,緊張的關系應該是得到化解了。可是,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般簡單,人心一旦裂開縫隙,就難以愈合了。
陳家龍并不覺得陳忠家撤回責任追究是對自己的好,反而感到很委屈。他固執地想,他家怎么能為這個去拘留我呢。他們就是把我叫到他家,讓大姐罵我一頓打我一頓,我也認了,我是無話可說的,因為兩家關系這么好,他家又是我最崇拜的;可是,他們家竟然要讓公安局拘留我,這個事情做得也絕了。他越想越氣憤,越氣憤越想,同時又無可奈何。
這件事之后,兩家人之間以往的歡聲笑語不見了,火熱關系驟然降溫。但畢竟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因此關系也并未惡化,只是誰都不愿先開口化解矛盾,就這樣尷尬相處著。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已經波濤暗涌,兩家人面臨著暴風驟雨的嚴峻考驗。
1997年8月,陳忠的弟弟陳良復員回家了。陳家龍乍一看見陳良復員回來還挺高興,心想他是個軍人,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肯定懂事,不像俺們農村人這樣粗糙,他回來后能主動找我,調解一下兩家人的矛盾,不就和從前一樣了嗎,那該多好啊。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對陳良說:“我那么崇拜你的家庭,咱倆家以前好的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作為事外旁觀者你出面從中左右拉一下,兩家人的手不就又握到一起了嗎?”因此,他是天天盼望著陳良能成為兩家人的幸運星。可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一個月里,陳良與陳家龍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徹底打消了兩家僅存的余熱,并將事態推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陳良從部隊回來后買了輛車。反正家里有錢,小伙子又是年輕氣盛,整天開著車城里來村里去煞是威風。他到家后就聽說了與陳家龍家的矛盾,尤其是哥哥被打的事情,覺得心里說不出的堵。雖然他看到老實的家人也并不想再刁難陳家龍,可怎么說都是陳家龍家錯在先,先是強用了自己家的樹,后又咬傷了哥哥,這口惡氣怎么也該出出。
這天,陳家龍從家里出來,還沒走幾步就被撞倒在地,摔了個結結實實。他回身一看,陳良這小子正歪著脖子坐在車里,用挑釁的眼神瞪著他,“嘀嘀嘀”一個勁兒按喇叭。陳家龍站起來拍拍屁股閃在一旁,陳良把車鉚足了勁“嗖”地一聲擦著陳家龍的身子躥了出去,雖然沒給陳家龍來個再一次的狗啃泥,可也請他吃了不少混著爛七八糟東西的塵土。
看著陳良把車子開走,陳家龍瞧了瞧身上擦破皮兒流血的地兒,沖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可是他又不能把陳良拉下車理論理論,人家早沒影兒了。
陳家龍天真地以為這是一場意外。不過,當第二次陳良的汽車毫無緣由地把他掀翻的時候,就算再笨他也隱約感到那不再是一場意外了。
陳家龍意識到陳良的舉動很明顯是跟自己過不去,他很是郁悶:陳良你是安的什么心啊?他明白自己在取保候審中,找誰說結果也是那句話:他撞你是白撞,誰也不能把他怎么樣!而且自己家里窮,這個事情告到法院也不管用。“他家有錢,我取保候審,官司肯定打不贏,該撞我還是撞我,那樣可就更危險了。”同時,陳家龍又想到就算并不是想撞死(但愿他不想),可是咱們這前后鄰居的,哪天你開著車沖出來軋到我娃娃怎么辦,大人可以隨便軋,孩子怎么行呢?陳家龍越想越覺得是陳忠指使的,越想越覺得恐怖,覺得他們家欺人太甚。
陳家龍這回真的坐不住了,他怕了。陳忠家本來就有錢:三個醫生,陳良開著車,陳良老婆又是個老師,這在農村甚至在城里都是人人羨慕的家庭。胳膊本來就擰不過大腿,何況自己在取保候審中——胳膊還被繩子捆上了。
陳家龍雖然郁悶,卻無可奈何。這促使他內心深處恩與怨的天平發生了微妙的失衡,但是此時還遠不到仇恨的地步,更沒想過要去殺人。他只是把自己的擔心跟家人一說,大伙兒也是一籌莫展。有人說,你搬家呀,惹不起還躲不起?陳家龍長嘆一聲:“我何嘗不想啊,沒那個條件啊。我家一窮二白,能往哪搬?”·
經過反復思考,陳家龍覺得兩家人真的應該好好解決一下問題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出大事。他準備找個晚上去陳忠家促膝長談一番,徹底把話講明白。可是事情就在那個夜晚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1997年9月20日晚9時許,已經入夜了。陳家龍來到陳忠家門口,不知怎的,他沒有叩門,而是比量了下圍墻躥上去,雙手一撐,躍入院子。不過,腳剛一著地他就后悔了。院子里烏漆抹黑的,耳邊響起一陣低沉的“嗚嗚”聲,一陣腥風撲面而來。陳家龍沒想到,從來沒養過狗的陳忠家此時正有只大狗惡狠狠地盯著他。借著微弱的月光,陳家龍看見它脊背緊縮,瘋狂地大叫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將自己撲倒。他心說不好,出于本能反應,順手拿起旁邊的叉子攥緊了。這時候,聽到狗叫的陳忠推門出來了。
陳忠一看陳家龍手里拿著個叉子,以為是來打架的,就摸出一把刀子迎了上去。此時陳家龍并沒有向陳忠解釋說我是來找你談事情的,拿這個叉子不是要跟你打架,而是要打狗的,只是抱住沖上來的陳忠,扭打在一起。然而,這次陳家龍沒能占上風,他很快就被陳忠壓在了身下。這個時候,陳忠媳婦走出門,一看這個架勢,馬上吆喝起來,張羅人把陳家龍堵在院子里,他想跑都沒有退路了。
陳忠媳婦這么一招呼,積憤已久的陳家龍心里起急了,或許他腦子里浮現出來的是自己第一次被拘留的情形——也是因為跟陳忠打架;或許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還在取保候審期間,如果再一次被拘留,后果可能很嚴重;或許他想到了這次確實是自己翻墻進來在外人看來的“意圖不軌”,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或許他在惱怒陳忠家一有事就“小題大做”,絲毫不給自己留情面;或許他就是單純地想報復陳忠一家……此時的陳家龍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推開陳忠,使勁一翻身,奪下了刀子反向陳忠刺去。
緊接著,失去理智的陳家龍又攥著鮮血淋漓的刀子,朝陳忠之子陳通、陳風身上連扎數次,然后又到陳忠之母張玉枝家中,持尖刀朝張玉枝腹部猛地一刺。
陳忠之弟陳良聞訊與陳家龍廝打起來,陳家龍又用尖刀刺扎陳良數下。
這時候,原本安詳的院落變成了哭聲凄厲的地獄。
陳家龍此時已經喪失了正常的思維,喪失了人性,徹底殺紅了眼。他分不清楚誰是誰,也沒有了收手的概念,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只知道見人就捅。當他終于有些意識發現遍地鮮血橫流的時候,他才真的怕了,抓緊時間逃離了現場。
他當時并不知道,一輪魔鬼屠戮過后,陳忠、陳通、張玉枝已經死亡,陳風、陳良被致重傷。這三死兩傷的悲慘結局,使得陳忠家險遭滅門。
案發后,自知闖下彌天大禍的陳家龍趕在人們視線聚焦到自己身上之前就逃跑了,從此再也沒在人前露過面。他全家在一夜之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失去理智、恩情泯滅的陳家龍成功逃脫了。他當時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步踏出村子,就是割開了兩個世界,自己這隱形人一當就是十年之久。
陳家龍,這個普通的農民,是用怎樣高超的手段得以逍遙法外十年之久呢?
從陳忠家跑出來后,陳家龍知道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他并沒有回過頭去想想被自己捅的那些人是什么情況,是死是活,但他清楚地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當時只想逃,逃到沒有任何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逃到能忘掉剛剛發生過的一切的地方去。此時,陳家龍強迫自己不吃后悔藥,反正彌天大罪已經犯下,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從逃出來的那一刻起陳家龍總是在想,只要不被抓到,我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年賺一年。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知道懲罰遲早都是要來的,自己隨時都會被抓,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因此,現在能做的,就是盼望命運能青睞自己的這份“坦然”。
他先是到了河北,隱姓埋名找到糊口的工作后,又在當地討了個老婆,算是開始過日子了。不久后,化名為王軍的陳家龍拖家帶口踏上了奔往新疆的火車。
陳家龍很有算計,他知道新疆是個民族眾多的地方,在這里,英雄不問出處。不管你曾經是誰,曾經是怎樣的面目,受到人們鄙視也好,尊崇也罷,在別人眼里都完全是一個互不干擾的陌生人。即使是鄰居,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這個地方是真正的天高皇帝遠,最適合自己這種“見光死”的人了。陳家龍想,或許,我可以在這里活出個全新的人生。
命運果真給陳家龍留了扇門。他推開這扇門后,一個比較不錯的工作在正前方等著:陳家龍被新疆公安系統武裝部的防暴隊錄用了。當陳家龍知道自己即將干上一份跟公安系統有關的工作時嚇了一跳。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猶豫再三,壯了壯膽子還是去了。
走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房間里,有至少上千發炮彈,光火箭炮也得有五六十發,還有炮車、炮架,隨便一個東西都是很好的殺人武器。陳家龍的工作簡單說來就是看守這些炮彈。這一切令人心有余悸。無論如何,陳家龍仍是個沖動的殺人犯。做這個工作,沒準哪天殺心頓起,那將貽害無窮。
有時候覺得造化弄人,原本是個身上背負血債的狂徒,竟然成了公安部門不起眼的一分子;原本以為逃亡的時光是惶惶不可終日,但現在看來自己已經徹底變成了“好人”;原本是個不殺不足以謝天下的“黑人”,卻光明正大地走上保障人民生命安全的重要崗位,成為“光明”的一員!他媳婦也在防暴隊找到了工作,還有了兩個孩子。一個看似平凡的小家庭就這樣生根發芽了。就這樣,陳家龍——不,王軍終于過上了他想要的平靜生活。
不過,“偷”回一條命的王軍很珍惜這些“僥幸”得來的日子。他發誓,要負到一切該負責任,不再犯任何錯誤,不再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強迫自己不去回憶當時的情景,更愿意相信那都是一場夢。
十年了。與其他兇犯不同,別人都是在逃亡中惶惶不可終日,而陳家龍卻跟沒事人一樣面對生活,還有了家庭、孩子,有了份雖不算太體面但相當不錯的工作,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可是,陳家龍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他對現在這個妻子隱瞞了自己的過去,不想也不敢讓她去觸碰他那條想徹底割斷的神經。他想家,想他的父母,想他老家的兒女。他們現在都還好嗎,在光明的世界里?
陳家龍知道自己欠別人的太多。不單單是他的一時沖動欠下了鄰居家三條人命,也不單單是自己逃竄后舍棄了家中的親人,尤其是年邁的父親。他覺得父親受了那么大的罪,把他撫養大,自己卻沒能盡到一點孝心,沒去孝順他們,又給他們帶來這么大的負擔和精神壓力,真是不該。他還虧欠老家的妻子和兩個孩子,自己有什么權力讓他們承受親密的丈夫陡然離去,慈愛的父親變成殺人犯這一事實呢?這對他們來說太不公平,太殘忍了。他們今后的日子該怎樣安然度過?
被夏邑縣公安局民警抓獲的那一刻,陳家龍說他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嚴厲制裁。生活此時才變得真實和平靜了。
2008年8月,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對陳家龍故意殺人案作出二審裁定,維持原判。
2008年10月17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故意殺人犯陳家龍被依法執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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