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夜色就悄悄漫上來了。這座喧鬧了一天的城市，在雨里瑟縮著抖了許久，終于也沉沉地睡進了黑暗的懷抱。
一陣清朗的風吹來，帶著點濕漉漉的涼意，像是無聲的安慰。窗外的霓虹、偶爾駛過的車燈、沉默的高樓，還有我這個倚在窗前的人，都仿佛被這夜色裹著，墜入一種模糊而溫柔的承諾里。
我獨自靠著窗。窗框把那片暗藍色的夜空，切割成幾塊方方整整的格子。月亮藏起來了，看不見蹤影。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在不知何處透來的微光里，時不時地、輕輕地顫動著。
外面真靜啊。五月的夜晚就是這樣，暖意里又滲著絲絲涼氣。天空像是被徹底洗刷過，干凈得沒有一絲云，藍得發亮，又高又遠。夜風飄過，送來若有似無的茶香，拂過我的臉頰、鬢角，又鉆進衣襟。那感覺，溫柔得像有人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穿過我的頭發。
雨，下得不大，卻有種憂郁的固執。那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是在低語，編織著某種幻境。聽著聽著，我眼前就浮現出江南水鄉的樣子：小樓一角，雨聲正酣，窗外望出去，一切都蒙在輕紗里。遠處的霓虹光影，漸漸暈染開，和灰暗的天色慢慢交融，最終不分彼此，融成了一片混沌的水墨。
說來也怪，我特別喜歡雨。為什么？我自己也說不清。或許就因為它這份朦朧和含蓄？因為它總讓人覺得生機勃勃，自己卻快活得悄無聲息？又或者，只有這細細密密的雨絲，才能真正把無邊的天和地，溫柔地連接起來？它存在著，它撫摸著萬物，它無聲地滋潤著一切，卻從不刻意留下印記。
你想用眼睛捕捉它，很難；你得伸出手心，仰起臉頰，或者用那顆在夏日里躁動、此刻卻安靜等待的心，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它——那細雨綿綿，在微風里飄灑，絲絲縷縷，纏繞不清，像極了剪不斷的情思；那灰蒙蒙的一片，又恍惚帶著點冬日里才有的哀愁。
夜，是那么寧靜，又那么莊重。云層不知何時聚攏了，慢慢包裹住天空，淹沒了那幾顆原本就稀疏的星星。一陣悠悠的南風，裹著清亮透明的雨點，搖擺著落下。
雨聲時緩時急——緩的時候，像誰在信手撥弄琴弦；緊的時候，又像急促的鼓點敲在鑼上。這雨點打在地上，打在敞開的玻璃窗上，也仿佛一下下，輕輕地，敲在了我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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