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窗外，夜色濃得化不開，像潑翻了一大桶墨汁，連一顆星星都吝嗇露面。
夜，沉甸甸地壓下來，反倒襯得我桌上那盞臺燈的光，暖得有點燙人。我甩了甩寫得發酸的手腕，咔噠一聲關掉了燈。房間里瞬間被黑暗吞沒，我索性就靠在窗邊，望著外面那片沉沉的黑。
樓下，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噠噠噠地由遠及近，又匆匆消失在遠處。對面樓里，幾扇窗戶透出昏黃的燈火，微弱地亮著，像困倦的眼睛，也一點點被這無邊的夜色給揉碎了，最終完全融了進去。
就在這時，一陣冷風毫無預兆地鉆進窗縫，直撲到我臉上，帶著深秋的寒意，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視線好像被這陣風帶走了，飄到了不知哪個遺忘的街角。那里，是不是也曾有過繁星點點灑下的微光？
記憶里，總浮現出那些被老舊路燈染成昏黃的小街，像褪了色的老照片，有種說不清的悵惘。那些街燈下散落的光暈，像被遺落的珍珠，在時光的縫隙里無聲滾動。
我心里頭啊，有時也像積著一汪死水，悶悶的，沒有波瀾。尤其是在這樣寂靜的雨夜，一個人待著，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像雨水漫過街道一樣，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
我整個人都恍惚了，像踩在一場醒不來的夢里。
你說這人活著，可不就是在這凡塵俗世里跌跌撞撞么？穿行在那些說不清的紅塵瑣事里，有時免不了碰一鼻子灰。
可奇怪的是，就在某個不經意的回頭瞬間，看著這沉沉的夜，聽著樓下匆忙的足音，心里頭某個角落，又會突然冒出一點點說不清的、對明天模糊的期待，或者說是……一點點的念想吧？這感覺，真矛盾，卻也真實。
這風，倒像是把心口那點悶氣也吹散了些。樓下噠噠的腳步聲遠了，又近了，不知是誰在夜色里奔忙。對面樓的燈，到底還是全熄了，世界徹底沉進墨里。可那點剛冒頭的念想，卻像一粒星火，被這深秋的冷風一激，反倒在我心窩子里微微地發燙起來。
明天？誰知道呢。橫豎這沉沉的黑里，總還裹著點東西，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再往前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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