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末蔡瀾賬號突然更新,用一則簡短公告官宣了蔡瀾去世的消息,稱遵從文化大師的遺愿,目前遺體已經(jīng)火化,不設儀式、免擾親朋。
消息雖短,但給粉絲帶來的震撼卻是無以復加的,因為蔡瀾的去世不僅是個人告別,還標志著橫跨半個世紀、對香港乃至內(nèi)地影壇、樂壇和文壇都有重要影響力的“香港四大才子”時代正式落下帷幕。
而粉絲對他們的懷念,也不止是因為文學著作有深刻影響,還因為四大才子持續(xù)一甲子的友誼令人感慨且羨慕。
金庸出身家族人才輩出的浙江海寧查氏,深厚的文化底蘊讓他自幼浸染典籍,為日后寫作奠定了夯實基礎。
比如張雪峰在32歲才寫出了《你離考研成功,就差這本書》,而金庸在15歲那年便能與同學合編《給投考初中者》。
而同一時段 “巨能寫”的倪匡,卻正穿著開襠褲在上海弄堂里來回跑著玩、黃霑和蔡瀾還是個細胞。
1948年,金庸赴港任職大公報翻譯,算是邁出了四大才子齊聚香港的第一步,不多時黃霑緊隨其后與父親一起到香港討生活。
臨走前他對著同村的李小龍哭到鼻涕一把淚一把,生怕與這位不打不相識的好友再難見面。
1955年,金庸開坑《書劍恩仇錄》時,新加坡的小蔡也開始嶄露頭角,其寫出的影評《瘋人院》為他贏來一大筆零花錢。
但由于他更喜歡朋友和美食,所以錢剛到手就帶著一群朋友直奔飯店,不著調(diào)的架勢讓蔡母十分頭疼但又不知如何處理,好在不久后他提出要去日本留學深造。
當蔡瀾在霓虹國盡情體會櫻花妹的溫潤如玉時,香港的金庸正在變賣家產(chǎn)、為創(chuàng)立明報而到處奔走,不久后連載的《神雕俠侶》正巧被搬磚的倪匡看到了,他熱血沸騰的立下志向:有朝一日俺也要寫出這么牛批的小說。
寫武俠,倪匡或許寫不過金庸,但他頗具腦洞的《衛(wèi)斯理系列》卻讓金庸兩眼冒光,不僅當場簽約還將倪匡當心腹好友對待。
比如據(jù)說在1965年《天龍八部》連載期間,金庸因事需親自去往歐洲處理,便在臨走前將故事交給倪匡代寫,不曾想倪匡頑皮,竟直接將人設不討好的阿紫寫瞎了。
面對好友的歸來質(zhì)問,他還攤手裝無辜:吶,你只說不讓寫死,又沒說不讓寫瞎。
除了給金庸代寫,倪匡也曾幫古龍收尾。因為古龍雖然寫作能力驚人但嗜酒如命,總是記得開坑而醉到記不得連更,搞得臺灣省文壇都對他怒目相向,唯獨倪匡與他“臭味相投”、愿意約稿、愿意幫忙兜底,畢竟一個愛抽煙、一個愛喝酒,煙酒不分家。
1963年留學歸來的蔡瀾子承父業(yè)進入邵氏工作,借著紅顏知己——亦舒的便宜,認識了風頭正盛的倪匡并進入明報開專欄。
當倪匡往返港臺面基古龍、暢飲XO時,黃霑也開始向著四大才子的終極目標挪動了。
那時他愛上了作家林燕妮,便出錢與之合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廣告詞“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就是黃霑的手筆。
彼時明報被寫作圈視作 不入明報沒地位”的行業(yè)標桿,所以自負有才的黃霑便將名片遞給了金庸。
不出意外的,專欄邀請函到手,與金庸的友誼也順利掛鉤,求婚場地都要放在金庸家的那種。
共鑄輝煌的狂歡
四大才子自此完成聚首,為香港影視的全面盛放奠定基礎:
金庸撐起武俠宇宙半邊天,促使武俠片成為香港電影全球輸出的核心類型,捧出了劉德華、梁朝偉等巨星。
倪匡拓展題材邊界,不僅以《衛(wèi)斯理》《原振俠》等系列突破傳統(tǒng)框架,還以日更兩萬的巨能寫戰(zhàn)績穩(wěn)定了邵氏劇本來源,成了香港電影工業(yè)化發(fā)展的承重墻。
子承父業(yè)的蔡瀾,雖后期跳槽嘉禾但與邵氏關系匪淺,他在邵氏擔任監(jiān)制時曾不遺余力的推動動作片崛起。
其堅持跨國取景和高危特技的決定,不僅革新了港產(chǎn)動作片模式,還捧紅了成龍等動作明星,據(jù)說成龍能在80年代安全落地、不受顏色機構威脅,就是蔡瀾從中斡旋的結果。
蔡瀾不僅是動作片國際化的關鍵樞紐,還是影視與生活美學的嫁接者。
比如上世紀80年代末,倪匡不知怎么就突然迷上了帶朋友去夜總會找姑娘喝酒,但由于酒貴姑娘悶讓倪匡很快就大呼扛不住。
此時點子王蔡瀾便建議:咱自己辦一個喝酒節(jié)目呢?
倪匡、黃霑兩人聽完嘖嘖稱奇,于是《今夜不設防》順利開播,金庸雖然沒露臉支持卻也批語:風流不下流,既算給兄弟撐場,也算給四大才子兜了底。
鑒于三位在香港娛樂圈的影響,周潤發(fā)、成龍、張國榮、林青霞、王祖賢、張藝謀鞏俐等巨星紛紛來此報道,仨老頭二話不說就是勸酒,然后借著微醺聊一些電視臺不讓播的內(nèi)容。
比如林青霞暢談與秦漢戀情、
張國榮被坑談初夜話題、
關之琳自爆做情婦等等!
總之,高速上路的《今夜不設防》以刁鉆的角度拿下了70%收視神話,據(jù)說連BBC都要專門跑過來取經(jīng),只不過由于節(jié)目尺度太大,被許多觀眾痛罵不正經(jīng),所以開播不過兩年就停了。
黃霑雖然“入門”最晚但產(chǎn)出質(zhì)量驚人,最擅長的就是用傳統(tǒng)民樂體現(xiàn)市井豪情,或是升華電影主題,比如《獅子山下》的草根堅韌、《倩女幽魂》的幽怨凄美、《我的中國心》的波瀾壯闊。
久而久之其跨越影視邊界的作品便成了香港精神的聽覺標識。彼時的黃霑也覺得自己對音樂創(chuàng)作手拿把掐,奈何他遇上了以“有病”著稱的徐老怪。
上世紀90年代初《笑傲江湖》立項開拍后徐克找黃霑求曲,黃霑當時剛經(jīng)歷公司破產(chǎn)和婚姻生變,正愁滿肚子靈感無處宣泄,所以三兩下便按要求寫好了曲子。
但徐克不知哪根筋短路,竟接二連三的退稿要求重寫,氣的黃霑直接把畫有國際友好手勢的稿子甩到徐克臉上:愛要不要,爺不伺候了!
不知是黃霑的掏空家底折服了徐克,還是因為有國際手勢加持的緣故,總之《滄海一聲笑》順利通關。
四大才子以各種方式施力,共同創(chuàng)造了香港娛樂圈的黃金時代,只可惜風云流散,他們的時代終究還是到了落幕環(huán)節(jié)。
1992年巨能寫的倪匡率先停筆、移居美國,稱自己的寫作配額已盡,不久后黃霑選擇到港大深造。
他這輩子雖然寫過千首曲調(diào)、也明顯推動了香港流行樂的發(fā)展進程,但徐老怪的頻頻退稿還讓他有了心理陰影,于是便打算借著深造的機會,細致深刻的琢磨一番。
奈何剛入學不久就被查出了絕癥,存活時間不足5年,不過他并沒有就此停筆,反倒是樂觀的剃光頭與羅家英等人一起亮相《三個光頭佬》節(jié)目。
2004年3月黃霑肺癌嚴重,同年11月病逝,據(jù)說當夜蔡瀾正忙著通宵趕稿,還是次日走在街上看報紙得知了好兄弟去世的消息,打電話同倪匡確認,二人在電話內(nèi)外唏噓不已:六十多是早了一點。
黃霑去世后不久,倪匡和蔡瀾受邀登上金像獎頒獎舞臺,大笑暢聊寫了這么多年劇本,竟然才拿到最佳編劇獎,灑脫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有對沒獎杯的遺憾,全都是對好兄弟才得獎的調(diào)侃。
不過4年后倪匡還是從徐克的手上接走了終身成就獎獎杯,而那時的美食家蔡瀾正忙著做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
2018年金庸病重,去世前拿過《鹿鼎記》重新修改,將韋小寶的七個老婆刪減到最后只剩三人。
他不再如年輕一般覺得齊人之福是男人的榮耀,反倒發(fā)出齊人之福不好受的感慨,同年深秋,金庸于香港去世,倪匡蔡瀾攜手而來,送“一覽眾生”為老哥哥送別。
2022年倪匡重病臥床,為求痛快拒絕醫(yī)療也拒絕進食,氣的蔡瀾指著他鼻子問候出廠方:丟雷老母,這么著急走也不打算等等我?
等不了,倪匡抹勻滿臉口水,還是先一步去找兩位好兄弟敘舊,世間徒留蔡瀾一人撐著四大才子留下的鋪面。
蔡瀾晚年雖然不復年輕時的張揚和風流但依舊嘴力驚人,通過蔡瀾日記與粉絲交流時,經(jīng)常幾個字就能讓前來解惑的粉絲醍醐灌頂。
其主張的及時行樂、豁然生活的態(tài)度也頗受當代網(wǎng)友推崇,尤其對于無兒無女便是無牽掛的態(tài)度更是讓人忍不住高呼超前,畢竟醒悟人生、散盡家財這種影視劇橋段只在蔡瀾身上上演了。
2023年蔡瀾因為心急妻子而失重摔倒,尚未康復妻子就撒手人寰,至此蔡瀾開始變賣家財,孑然一身住進高檔養(yǎng)老院,每日就是在8個傭人的細致侍候下看看海景、喝喝茶,立志要在去世前花光所有錢。
蔡瀾的慢生活節(jié)奏越來越隨性,甚至慢到需要本人站出來辟謠沒去世,割裂感不亞于張學良喜歡米老鼠、康熙帝愛研究微積分。
2025年6月的蔡瀾或許是預感到了自己的離去,于是便先一步寫下后事交代:美食品牌有人管,大家不用擔心,想我了就來吃一碗;我死后不設儀式、免擾親朋。
而后便捋了捋滿頭白發(fā),慢慢吞吞的爬上軟乎乎的床鋪,合上眼向親朋好友們跑去,就像那年金庸振臂一呼,哥四個聚齊準備去小飯桌吃飯一樣。
金庸的江湖道義、黃霑的音律浪涌、倪匡的星際幻夢、蔡瀾的筷子哲學,四大才子以異鄉(xiāng)人的身份重塑香港文化。
或許蔡瀾的離世標志了一個時代的終結,轉(zhuǎn)念再想他們又何嘗不像黃霑的《滄海一聲笑》所唱:浮沉隨浪記今朝,浪淘盡,風流未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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