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作家是兩種職業,但醫生有當作家的有利條件,很容易當作家。
醫生每天接觸大量的病人,每個病人的性格都不一樣。即便病情表現為一樣,醫生對待病的態度也不一樣。人一旦得病,就要接觸醫生,而得了病的人本身和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會忽略疾病,忽略醫生和醫院,在自己的生活軌道上默默運行。一旦得了病,人就變得不一樣,不僅對待疾病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而且對人生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甚至有的人因為得了病而精神失常,有的被醫生一句話嚇死了。醫生每天面對形形色色的病人,不但要給他們診斷病情,而且要給他們提供成套的醫療技術方案。醫生接觸的病人越多,對病人越了解,對疾病的研究也就越深入。醫生每天要寫病歷,要對病人的病情進行全面掌握。時間久了,醫生就會掌握很多病人的病情,也會明白他們的心理。就好像醫生每天都在進行實地采訪,采訪每一個病人得病的過程,采訪每一個病人對待疾病的態度,采訪每一個病人獨特的家庭背景和性格特征。這種采訪和作家的采訪差不多。很多作家經常外出采風,其實就是到民間游玩,采訪一些民間的老百姓。作家的這種采訪是在搜集寫作素材,收集到一定的程度,就要構思寫出一部長篇小說,哪怕只寫出了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也證明這種采訪是有效的,起碼不會閉門造車,不會讓人說虛構得離譜,也不會隨便寫一篇網絡小說就發出去,以免太過于庸俗,流傳不久遠。
西醫分科很細,各個科室之間可以實現聯合會診。他們見的病人多了,就會發現人生的荒謬,知道疾病有可能讓人更加堅強,也有可能讓人更加頹廢,甚至得了大病的人會被疾病嚇死。醫生不但要掌握醫療技術,而且要懂心理學,知道怎樣和病人溝通,知道怎樣和病人家屬溝通,也知道怎樣免除責任,知道開一些提成比較高的藥物。倘若醫院的床位不夠,那么醫生就會讓那些應該住院的病人回家治療,算是給病人省錢了。倘若醫院的床位很多,閑著也是閑著,醫生就夸大病情,讓那些不該住院的病人住院,主要還是為了給醫院提高效益。醫生的這種運作很容易成為潛規則,倘若把這種運作寫出來,就是不錯的小說。醫生開藥講究互相配合,就好像作家在斟酌情節一樣,有一定的主線,還要有副線,有主要人物,還要有次要人物。醫生每天接觸病人,會聽病人說話,也了解病人的情況,就相當于作家了解一些農民的情況,最終醫生把這些獲得的信息綜合起來,就可以寫成一部小說。醫生把他診斷的所有病人的信息合成一種信息,把所有病人合成一個病人,就像魯迅先生寫《阿Q正傳》時說的那樣,“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于是,阿Q這個光輝的形象就出現了,屬于底層農民,帶有底層農民身上的所有劣根性,卻不是真實的人物。
醫生會看到病人的苦痛,由同情變為悲憫,由悲憫變成心如鐵石,不然就無法認真診斷,甚至會對自身造成傷害。醫生的悲憫和作家的悲憫簡直如出一轍,就是看到他人苦痛,感到悲哀。把這種悲哀寫出來,有現實的模板,就很容易構成一部小說。醫生大多比較嚴謹,尤其是診斷病情的時候,檢查的時候,開藥的時候,都非常嚴謹。把這種嚴謹用于創作,就很容易寫出漂亮的小說。一些小說作家比較浪漫,寫的小說神采飛揚,卻并不嚴謹,出現很多漏洞,甚至生活基礎較差,有著空中起樓閣的架勢。醫生構思小說不會這樣,而是會以生活為基礎,以病人或同事為模板,寫起來就顯得比較真實,尤其讀者讀起來,感覺距離生活現實非常接近,甚至感覺就是生活真實的寫照,而不是虛構的。因為醫生做事比較嚴謹,即便運用文字寫小說,也非常嚴謹。倘若讓外科醫生來寫小說,那么他會把做手術的過程寫下來,會把手術室里發生的事情寫下來,讓很多人看到了所謂的真實。因為很多人沒有進過手術室,不知道手術室里是怎樣的情形,而醫生寫出來之后,就會讓人們了解現實情況,哪怕是虛構的情節,也仍然來源于現實生活。
心理醫生接觸病人,會給每一個病人畫像,給每一個病人做心理記錄,倘若把那些心理記錄綜合起來,就可以寫成心理小說,很吸引人。因為這些心理記錄都來源于真實的生活,來源于病人的陳述,雖然有一些是病人虛幻的想法,但起碼是病人口述出來的,不是心理醫生杜撰出來的。中醫也能寫小說,因為中醫接觸的病人很多,聽病人陳述,做記錄,還要結合診病和治病的方法,與病人交流。中醫的每一種療法都有一定的效果,無論是中藥還是針灸,無論是按摩還是食療,似乎都關注了人性,也很容易產生一些生活中的故事。每一個病人得病都是一種藝術,算是一種潛意識的語言,表達了身體的癥狀。思想有問題會影響身體,甚至會得病,而身體得了病,會影響思想,影響精神。人是靈肉一體的動物,肉體和精神會互相影響,而在醫生那里,不僅要關注病人的肉體健康,而且要關注病人的心理健康,關注病人的精神成長,才能讓診病和治病變得人性化。不然只是把醫療技術手段明碼標價,讓病人按照流程化的診病和治病方案走一遍,卻不注意病人的心理變化,怎么說都是泯滅人性的。
醫生很容易當作家,一些作家原來就是醫生,當了作家以后寫出的作品很容易被人們接受。倘若一些醫生覺得干不下去了,就直接轉行當作家吧。但很多醫生不愿意轉行,因為他們掙錢很多,當作家之后很辛苦,不一定掙很多錢。倘若有醫生厭倦了醫療職業,轉行當作家,似乎是不錯的選擇,或者醫生退休了,當作家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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