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剛洗完澡，頭發還濕著，就聽見我媽在電話那頭嘆氣：“小芳啊，你舅最近身體又不好了，醫院都跑了好幾趟，錢也花得差不多了……你有空的話，去看看唄。”

我一邊擦頭發一邊回她：“我哪有空啊，我自己工作都快忙死了，孩子下周還要期末考試，家里一堆事。再說了，我舅不是有倆兒子嗎？輪也輪不到我吧？”

我媽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說：“那倆孩子指望不上，一個跑去南方打工，一年回來不了幾天，一個天天在家打麻將，你舅家那情況你還不清楚？他年紀大了，身邊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

我一聽更來氣了：“那也是他自己選的路。他年輕的時候最疼的就是他倆兒子，咱小時候你生病，他都沒去看過一眼。我爸去世那年，連靈堂都沒來上過香，現在老了，倒想起我這個外甥女了？”

我媽聽了聲音立馬高了幾分：“怎么說話的？你舅是我親哥，我不管他難道讓他餓死在家里？他是沒管過我們，可我不能做個沒良心的人啊！”

我把毛巾往椅子上一扔：“那你要管你去管啊，我又不是你投胎的小棉襖，我結了婚有我自己的家，孩子都小升初了，我還得伺候他？我親爹媽我都顧不過來呢。”

她那頭重重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么越大越沒良心？你舅再怎么說也是你長輩，他以前給過你壓歲錢的吧？小時候還帶你去看過動物園——”

我直接打斷她：“媽，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吧？我五歲那年他給了我五十塊，三十年了你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對我做過啥好事你都能掰著手指頭數得過來，可他對他倆兒子那可是掏心掏肺，你咋不讓他兒子養老？”

“我讓了！”我媽喊起來了，“可他倆不管啊！我哥現在就我這個妹妹能管點事，我不看著點，別人連門都不上。你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在家餓死？”

我沉默了幾秒：“媽，你要真心疼他，就自己去照顧，別拿我當工具人。我真沒有義務。”

她那邊沉了一下，聲音變得疲憊：“我也老了，腿腳也不好，煮個飯都喘氣，你讓我一個老太太跑兩頭？你怎么就這么硬心腸呢？”

我有點煩：“媽，我不是硬心腸，我只是覺得不公平。我不是舅舅的女兒，我有我自己的責任。他當年對咱家什么樣你不記得了？你住院那年，他來了嗎？你一個人打點滴我陪著你，他兩個兒子一個沒露面，現在你倒想讓我去管他？”

“可他也是我哥啊……”她聲音已經哽咽，“我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你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一刻我確實有點動搖，但隨即想起前幾年他二兒子賭博輸錢，還找我媽借過一萬塊，后來一分錢沒還。他大兒子家里過年買車，連我媽個電話都沒打。現在想起來讓我們這“外人”出力，真是想得太好了。

第二天我老公回家，我一邊炒菜一邊跟他提了這事。

他一聽就愣了：“你媽要你給你舅養老？”

我點點頭。

“他兒子干啥去了？倆兒子都死了嗎？”

我噗嗤笑出來了：“你說得倒是狠。”

“這不就是事實嘛。”我老公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你說要是舅舅以前對你媽有恩，那你媽出于情分去看看也就罷了，可你媽自己都顧不過來呢，還叫你去？說到底，他兒子不孝就該他自己受著，憑啥讓你背鍋？”

我點點頭：“可我媽就覺得我是她唯一能使得上力的人了，我說不幫，她就罵我白眼狼。”

我老公嘆了口氣：“那你就白一次吧，別拿你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你真照顧了你舅，以后他倆兒子說不定還覺得你多管閑事。”

我聽了這話心里一陣哆嗦，確實，有理。

過了幾天，我媽又打電話來，說她舅因為低血糖暈倒在屋里，是鄰居發現才送去醫院。

“我給他交了兩千塊押金，我沒跟你說，怕你又罵我。”她聲音低低的。

我長嘆一口氣：“媽，你幫是你的情分，可你不能逼我也跟著你一起‘講良心’。我不是沒良心，是我知道該把良心給誰。”

“那你以后要是躺床上了，是不是也得你閨女一句‘我沒義務’？”她語氣一激動，聲音又高了起來。

我立馬回她：“我當你媽是親媽，我以后要是病了我女兒說不管我，那我也認！可你哥他對我啥樣？我憑什么拿命去償還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最后她只說了一句：“你這性子，真像你爸。”

我苦笑了。

事兒就這樣擱下了。我沒去醫院，也沒再問我舅的情況，只聽說他兩個兒子還是老樣子，一個托人請假，一個借口沒錢，推得干干凈凈。

我媽后來自個兒也不再說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失望的。我不是不懂她，我知道她是因為這世界上最親的哥哥老了，她心疼了。可我也知道，我不是那個該去承擔的角色。

人這一生，該還的人情就還，不該背的債就不能硬扛。你可以善良，但別讓善良變成你下半生的累贅。

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拒絕做別人的替罪羊。舅舅有兒子，養老這事兒，就該輪到他親兒子來扛，哪怕扛不動，也輪不到我這個外甥女來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