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家族曇花一現

新視角讀《漢書》之十六

文/宋玉山

漢惠帝在位時，呂后在后臺操縱朝政；惠帝死后，她直接跳到前臺，臨朝稱制。這樣，呂后實際執政長達十五年。這期間，社會穩定、經濟發展，與此同時，呂后家族也發達起來，富貴榮華，十分顯赫?？蓻]想到，呂后一死，呂氏家族立刻就灰飛煙滅了。

《漢書》記載，惠帝是呂后唯一的兒子，年輕早逝，當母親的應該萬分悲痛，可是，在惠帝葬禮上，呂后卻是干哭不掉淚。她在想：皇帝死了，這塊招牌沒有了，她該怎么樣號令天下？群臣是否順從呢？這是頭等大事，比喪子之痛重要。張良的兒子張辟強，只有十五歲，在宮里當侍中，他看穿了呂后心思，就建議丞相陳平，讓呂家人掌管軍隊，入朝為官，這樣，呂后安心，大臣們也能夠自保。陳平本是圓滑之人，趕緊奏請呂后，讓呂后的侄子呂臺、呂產分別統領南北二軍。呂后具有政治才干，深知軍權的極端重要性，見軍權落到自家人手里，這才大放悲聲，淚如雨下。

有了軍權，呂后的腰桿子硬起來了，開始實施她的計劃。惠帝死后，劉邦還有五個健在的兒子，是可以繼承皇位的，但那就意味著呂后會大權旁落，這是萬萬不行的。呂后有辦法，她從惠帝與宮女生的孩子中抱來一個，說是皇后生的，由他繼承了皇位，被稱為前少帝，并且殺掉了孩子的親生母親。

沒想到，這孩子稍微懂點事以后，知道母親被殺，十分生氣，說：“太后怎么能殺我母親呢？我長大了，一定要報仇?！闭媸峭詿o忌。呂后聽說了，嚇了一跳，趕緊把他廢了，后來又毒死了他。呂后又抱來一個孩子當皇帝，被稱為后少帝。像廢立皇帝這樣天大的事，全憑呂后一句話。群臣不僅不敢反對，反而異口同聲說：“太后這是為國家考慮的，臣等俯首奉詔?！?/p>

皇帝太小，不能理政，呂后直接臨朝，代替皇帝發號施令，被稱為臨朝稱制。呂后是中國歷史上女性臨朝稱制第一人，雖無皇帝之名，卻有皇帝之實。所以，《史記》和《漢書》在帝王傳記中，都把呂后列入其中。

呂后在執政期間，還是有不少德政的。由于多年戰亂，民不聊生，西漢初年經濟凋零。劉邦貴為皇帝，想找四匹同樣毛色的馬拉車都找不到。有的大臣沒有馬，只能坐牛車上朝。呂后時期，實行與民休息的國策，無為而治，迅速醫治戰爭創傷，恢復和發展生產。呂后提倡勤儉建國，治理鋪張浪費之風。她下令廢除夷三族罪、妖言令等嚴苛法律。夷三族罪后來還有反復，甚至更甚，明成祖朱棣就曾滅人十族。

呂后還下令減少田租，鼓勵農耕。這個時期，盡管宮廷斗爭十分激烈，但社會大局保持穩定，經濟得到快速發展。班固在《漢書》中這樣評價：“高后以婦女主持朝政，不出宮門而天下安泰，刑罰少用，人民從事耕種，衣食豐足?！?/p>

呂后權傾朝野，掌控天下，唯我獨尊，感到心滿意足。但是，她還想讓姓呂的娘家人都尊貴起來。要想尊貴，除了皇帝以外，就是王侯。可是，劉邦曾經有過“白馬盟誓”，不是姓劉的，不能封王，這可是不小的障礙。

呂后去找右丞相王陵商議，王陵耿直，以“白馬盟誓”為由，硬邦邦地給頂回去了。呂后惱怒，又問左丞相陳平和太尉周勃的意見，他倆都說：“當時高帝當皇帝，自然要封劉姓為王；現在是太后主宰天下，要封呂姓王，也是可以的?！眳魏蟠笙?，免了王陵的職務，讓陳平當了右丞相。

呂后清除了障礙，開始封王了。呂后還是很講策略的，她先追封哥哥呂澤為悼武王。呂澤很早就跟隨劉邦打天下，屢立戰功，被劉邦封侯，此時已經病故。封一個死人，明顯是投石問路。這樣做，實際上是想打破“白馬盟誓”的束縛，看大臣們有什么反應，結果大臣們沒有反應。呂后放心了，開始肆無忌憚地大封呂姓王。

呂后首先封的，是侄子呂臺。呂臺是呂澤的兒子，他在呂后執政前期已被封侯，封地在陜西。呂后見齊國郡多，齊王劉肥已經死了，劉肥的兒子劉襄當齊王，比較年輕，就硬從齊國拿出了濟南郡，改成呂國，讓呂臺當呂王。呂臺命薄，當王不到一年就死了，他的兒子呂嘉繼位呂王。呂嘉違法被廢，呂產當了呂王。

劉如意死后，趙王空缺，呂后便把劉邦的第六子、淮陽王劉友改封為趙王，并指定呂氏之女當王后。劉友不喜歡呂氏，而喜歡別的姬妾。呂氏由妒生恨，到呂后面前告惡狀，說劉友說過：“姓呂的怎么能當王呢？太后死了以后，我一定殺了他們。”呂后大怒，立即召劉友進京，囚禁在宮邸里，把他活活餓死了。劉友死后，呂后又把劉邦第五子、梁王劉恢改封為趙王，空出來的梁王位置，就把呂產由呂王改封為梁王了。呂產也是呂澤的兒子，呂后對他很器重，讓他統領南軍，后來又升為相國，把持朝政。

劉恢當了趙王，被迫娶了呂產的女兒為王后，劉恢也不喜歡她。呂產女兒仗著呂后和父親的權勢，飛揚跋扈，為所欲為。劉恢有一個寵愛的妃子，兩人十分恩愛，呂產女兒竟然把她毒死了，同時派人對劉恢嚴密監視。劉恢沒了愛情，又失去自由，萬念俱灰，悲憤自殺。趙王位置又空出來了，呂后就封另一個侄子呂祿為趙王。呂祿是呂后二哥呂釋之的兒子，呂釋之被呂后追封為趙昭王。呂后對呂祿也很器重，讓他接替呂臺統領北軍，后來又升任上將軍，掌握軍權。

呂后封呂姓王上了癮，她殺一個劉姓王，就封一個呂姓王代替。劉邦第八子燕王劉建，沒等呂后去殺，自己先死了。劉建有個兒子，理應繼承王位，呂后派人把他殺了?？蓱z劉建的兒子，還在襁褓之中。劉建絕了后，呂后就封呂臺的兒子呂通為燕王。

呂后除了封呂姓王以外，與自己關系密切的也被封王。她封女婿張敖的兒子為魯王，封妹妹呂媭的女婿劉澤為瑯琊王?，樼鸨緛硎驱R國的一個郡，呂后硬奪了過來。齊國連失兩郡，加上劉肥獻給魯元公主的那個郡，一半土地沒有了。齊王劉襄非常不滿，呂后死后，他第一個起兵反呂。

呂后除了封呂姓王以外，還封了一大批呂姓侯，朝中重要官職，也都由呂氏擔任。一時間，呂氏家族成了天底下最顯赫的家族，劉氏江山似乎成了呂氏天下。呂后這樣做，是為了鞏固她的統治，她認為，只有娘家人才最可靠。同時，她想讓娘家人都富貴起來，以顯示自己的權勢。

呂后的做法，自然引起朝中大臣的不滿，劉氏宗族更是憤恨不平。劉襄的弟弟劉章，在朝中做官，他曾經借著在酒宴上當酒監的機會，殺死一名逃席的呂姓人，以發泄心中怨恨。呂后也知道存在危機，臨終前，她再三叮囑呂產、呂祿兩個侄子，不要去為她送葬，一定要待在軍營里，牢牢控制住軍權。可惜，兩個侄子都是平庸之輩，根本不配擔當重任。

果然，呂后一死，劉章就給哥哥劉襄寫信，讓他帶兵入京，他做內應，滅了諸呂，擁立劉襄當皇帝。劉襄立即發兵，殺向京城。呂產、呂祿慌了手腳，自己無帶兵能力，只好請老將灌嬰率軍阻擋。灌嬰是劉邦舊將，忠于劉氏。他領兵到了滎陽以后，就宣布倒戈，與劉襄聯合反呂。呂產、呂祿得到消息，驚慌失措，亂了方寸。

周勃、陳平趁此機會，哄騙呂祿交出軍權。劉章在宮中殺死呂產。周勃派兵分頭捕捉呂氏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斬殺。呂后苦心經營的呂氏大廈，頓時土崩瓦解，顯赫一時的呂氏，就這樣被滅族了。

呂氏家族曇花一現的史實告訴我們：倚仗權勢得來的富貴，只能顯赫一時，但不會長久，而且往往是禍根，很容易因福得禍。

【作者簡介】宋玉山，山東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師范學院中文系畢業，中共黨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歷任茌平縣委宣傳部新聞干事，農工部副部長，王老鄉鄉長，縣委辦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組織部科長，聊城市委辦公室科長，茌平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縣委副書記，聊城市統計局長，聊城市教育局長，甘肅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國家行政學院研究室主任，山東省委副秘書長、政研室主任、省委新聞發言人，山東省人大常委等職。獲山東省優秀共產黨員、山東省五一勞動獎章等榮譽稱號，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寫《新視角讀二十六史叢書》，共13冊、300萬字，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發行。喜馬拉雅平臺將該書以“精讀中國歷史”為題播出，目前聽眾達2.1億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