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晚上10點30,勞東燕教授給最后一個讀者簽完名字,送她去酒店的朋友問她:我們要去坐車,您要先去一下衛生間嗎?
“不去啦。我都沒來得及喝水?!?/p>
“快給我來點冰水?!蔽覟闆]有給勞教授提供飲品而羞愧,而我自己也口渴難耐。
這是盛夏的成都,盡管氣溫還不算太高,但是在一個半封閉的空間內,三百多人在一起兩個小時,還是讓人有輕微中暑的感覺。
為了這場活動,我已經準備了很久。我看聊天記錄,2024年10月勞教授從加拿大訪學回來,我就和她取得了聯系。半年時間,我至少和她溝通了五次講座事宜。
4月份她說:“也許我們可以在6月底進行講座,女兒這時候放假了,我可以帶她一起去成都玩兒?!?/p>
這是她第一次來成都,相信這會成為她最喜歡的城市之一。
5月我從布達佩斯回來,做了一場關于“從紐約到布達佩斯”旅行的分享。那場活動我告訴讀者:這個夏天,我有兩個夢想,就是請勞東燕教授和何偉來書店分享。
都非常值得期待,但是也都不容易。
勞教授的活動上線后,我們需要向警方報備。店長奔奔給警方的備案上,寫著這場活動的人數是266人。
書店會員群有60人接龍,而現場最多能坐330人,于是我們就把售票的最高限額設置為266。
警官被這個數字驚住了:這個活動怎么這么多人?
奔奔回答他:勞東燕是著名的法學教授,據說會有很多律師報名來聽講座。
我們的原則就是誠實、透明、公開。如果書店相信這樣的價值觀,自己就應該踐行。
不過這個數字明顯超過了派出所警官能夠批準的上限,他表示要報告給領導。
幾小時后,他聯系奔奔:你們要做好各種安全預案哦,而且要準備好相關材料。
奔奔告訴我,聽他的語氣比較輕松,應該沒問題。
書店開業后,兩任店長都和這位任警官打過交道。有一次他問店員,書店有沒有劉瑜的《可能性的藝術:比較政治學30講》。
我讓店員回答:沒有,也不可能有,因為這本書已經下架啦。
過了一會兒我讓店長告訴他:豐哥說自己家里有一本,他說明天騎自行車給你送過去。
我期待的騎自行車去派出所送書的場景并沒有發生,這大概是我距離見他最近的一次。
我不知道這次講座,他有沒有來現場,但是我在心里感謝了他。也許他也和大多數人一樣,愿意讓美好的事情發生。
這次講座我們根本忙不過來,只有向書店會員求助,征集志愿者,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志愿者就報齊了,甚至比講座本身的報名速度還快。還有兩位是從外地來到成都,專門參加勞教授的講座。
一位朋友負責“充會員抽獎”環節,他一直很緊張,怕自己不會營銷——最后也真的沒有一個人花365元辦年卡會員。
志愿者的所謂福利,是吃一個奔奔做的三明治,免費喝咖啡,這個朋友卻堅持自己花錢買飲品,他拿出的是一張100元鈔票,剩下的就存在書店了。
晚上11點,所有讀者和志愿者都散去之后,我在書店門口掃了一個充電寶,坐在店內椅子上充電。三個保安來到書店,其中一位有一點緊張,他問我:能幫忙聯系一下老教授,或者幫忙請教他一個法律問題嗎?
作為園區的工作人員,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書店的講座。他被勞教授鼓舞,想用法律的手段來處理一下自己多年前的一次勞動糾紛。他的同事站在旁邊,讓他趕緊先加我微信。我表示會轉達或者請教其他律師朋友,請他改天來書店好好聊一下他的案子。
活動現場已經清空。我和三位保安一起,去抬兩個大桌子,讓它們回到講座之前的老位置。
看上去,一切都恢復如舊,但是我知道有些事已經發生,就如同射向空中的箭,只要射出去,就會在心中留下點什么。
仔細數了一下,為了這場講座,我們一共動用了八種椅子,組成了337個座位。這八種一起,本來代表八種人的生活狀態:餐廳的圓椅子,那是包間的客人坐的;露營椅,意味著休閑,長凳,則是隔壁設計師工作室日常開會使用的;書店分享空間的木椅,是用來聽講座的……
在這個晚上,人們離開了原來的坐姿和軌道,來聽一場法學家的講座,這里有這個社會真正的信心。
我想起小時候在鄉村生活的時候,每當誰家要辦酒席,就會挨家挨戶借方桌和椅子。這是我最喜歡的“吃席”方式,等后來有專門的租借公司,把桌椅、餐具都配送過來,反而失去了很多趣味,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次講座就是一場“貧窮時代”的“盛宴”。非常簡陋,但是似乎又非常必須。
(這是參加遠家書寫營活動的第1天。我準備堅持90天,寫出關于書店的12萬字。)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