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9月6日,在重慶談判的毛澤東贈與柳亞子詞作一首。柳亞子讀后贊曰:毛潤之沁園春一闋,余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后,更無論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
這首詞,就是《沁園春·雪》。柳亞子對辛棄疾的推崇,人所共知;以當時毛的身份,作為南社盟主的柳亞子,對這首詞做出這樣的評價,絕非趨炎附勢的違心之詞。
有人說,在中國浩如煙海的詩詞里,李白的《將進酒》可比昆侖,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可喻為太行,《沁園春·雪》是當之無愧的珠穆朗瑪!
如果有人覺得這個評價過分,那就錯了。因為不只是柳亞子,這首詞流傳于世后、很多大家巨擘都給出了極高評價。如國學大師范文瀾先生,評價這首詞時說“不止蘇辛低頭,定評為詞中第一首”,他曾還親手將這首詞翻譯成了白話文;蔣介石的“文膽”陳布雷,評價道:“氣勢磅礴、氣吞山河,可稱蓋世之精品。”
據說,當時因為此詞、讓蔣介石大動肝火,令其御用文人以“和詞”的形式圍攻。但是詩詞的工夫在寫字之外。主席的境界,連蔣本人都不可企及,何況其下人呢?
主席手跡《沁園春·雪》
在這里,如去還要提到另一位國學大師、文化巨匠顧隨先生。顧先生的名字大家知道的可能不多,但是提起他的兩個弟子、葉嘉瑩先生和周汝昌先生,一個古典文學研究家、一個“紅學泰斗”,知道的人就會有不少了。
中國文學史上各個時期的最高成就代表,公認就是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雜劇、明清小說。從文學體裁來說,雜劇今天已經消失了,最后一位發表雜劇的劇作家是顧隨。顧先生的稱謂還有:韻文、散文作家、理論批評家、美學鑒賞家、講授藝術家、禪學家、書法家、文化學術研著專家……一句話,是中國文化之集大成者。
顧先生也非常推崇毛主席的詩詞,他認為主席是是現代世界上最有才華、最有修養、最偉大的詩人的行列。他的說法不是空乏的,在其《顧隨箋釋毛主席詩詞》一書中,他給出非常具體的分析。
1、毛主席詩詞之所以掩過前人,不能說主席的天才壓倒了屈原、李白、杜甫以及蘇軾和辛棄疾等一些大詩人、大詞人,只是他們由于歷史局限,不能具有主席這樣的世界觀。所以,他們使出拔山扛鼎的力量,發揮鏤云雕月的才華,也寫不出像主席如此振奮人心的作品。
廿一顆明珠(顧隨此書中收錄了主席21首詩詞)可以說是“橫絕六合,掃空萬古”。這是世界觀的問題,不完全是才華、修養的問題。作品風格即是作者人格。決定作品風格高下的則是作者的世界觀。
1956年春,顧隨與妻子徐蔭庭
2、“白日”的太陽實是混融了七彩。毛主席作品的風格也恰是如此。風流蘊藉,是我們偉大領袖的民族風格。“風流”是韻味無窮,“蘊藉”是含蓄不盡。即是:表現于文字之外的,使讀者欣賞起來,覺得韻味無窮;蘊藏于文字之內的,使讀者咀嚼起來,覺得含蓄不盡。
如《浪淘沙.北戴河》之“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如《水調歌頭游泳》之“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今日得寬馀”,皆是舉重若輕、好整以暇,極盡風流蘊藉。至于《送瘟神二首》之“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則更是風流得超過了諸葛亮之巨萬軍中綸巾羽扇,蘊藉得有如陸機《文賦》所謂“石韞玉而山暉,水懷珠而川媚”。
3、主席語言真正做到了樸素而生動:說樸素,一句中無一閑字;說生動,一篇中無一弱字。主席的一切作品莫不如此。主席著作里,隨時可看到主席所使用的語言,無論出于人民群眾,或是從外國語言中吸收的成分,或是古人語言中有生命的東西,它們在一篇中、一節中,甚至在一句中,不斷水乳交融,相處得很好。
如《清平樂.六盤山》開頭是“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這是古漢語。接著急轉直下,便是“不到長城非好漢",這就是現代漢語了。我們讀著,覺得自然而且當然,有如天生地長、不見半點兒勉強拼湊。
4、我國詩歌自“詩經”、“楚辭”的作者以及后來的大詩人,無不擅長于形象思維。主席繼承了這一優良傳統,寫山則“倒海翻江”、萬馬酣戰(《十六字令三首》),寫雪則“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沁園春.雪》),形象化到“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
尤其重要的是,主席的形象思維是內容思想的形象化,而不是單純的對客觀事物的外表描寫。如《蝶戀花.游仙(贈李淑一)》之“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夠形象化吧?但這不只是形象化了烈士的淚多,主要形象化了烈士之忠于革命、至死不渝的精神和意念,亦即其思想。
1943年,顧隨和葉嘉瑩(后右二)的同班同學
5、主席詩詞的革命現實主義中,洋溢著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以主席的《水調歌頭.游泳》為例: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長江大橋業已建成,這是現實主義。站起來的人民在黨的領導之下,完成了前人未有的事業,實現了多少年來人民的意愿,十一個字表達出豪邁、歡欣的氣概和心情。
這之下,接著是: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這可以說是革命的浪漫主義了吧?攔江大壩還不曾筑起,巫山云雨還不曾截斷,高峽也不曾出現平湖。但是,我們人民不但有信心,而且有力量、有辦法一定能筑起大壩,一定能截斷云雨,一定能使高峽出現平湖。
《水調歌頭》的結尾寫下了這樣的名句: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世界殊”,這是現實。但是大詩人卻說,兩千年來那位“無恙”的“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的巫山神女對此世界之“殊”,也吃了一“驚”。由此,詩句披上奇幻、異彩、霞光云影的外衣,更好地突出“世界殊”。
如去不是專業的詩詞研究家,但對顧先生的上述分析卻極為理解、贊同。尤其顧先生的下面這段話,如去覺得更是高屋建瓴,道出了大本大宗:
一切偉大的詩篇,與其說是寫出來的,勿寧說是活出來的。所謂活出來的,即是從生活,特別是斗爭實踐中獲得的,而詩篇的境界之高低、大小、廣狹和深淺,即是詩人生活實踐程度的高低、大小、廣狹和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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