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 | 金角財經(ID: F-Jinjiao)
作者 | Chong Lei
近日,綠城前董事長張亞東“限制出境”的傳聞如野火般蔓延。
此時,距離他卸任董事長之位不過短短三個月,這讓綠城此前看似普通的高管變動,瞬間蒙上了一層懸疑色彩。
早在今年3月27日,綠城就宣布董事會主席張亞東因“工作安排”辭任。這位曾在體制內深耕多年的管理者,2018年帶著特殊使命踏入綠城,試圖在中交集團與宋衛平留下的江湖之間尋找平衡。他曾帶領綠城攀上銷售額的高峰,卻終究未能在權力的天平上順利轉身。
中交集團作為大股東,多年來試圖將綠城這家帶有宋衛平個人烙印的房企,真正納入自己的體系,卻屢屢碰壁。董事會的明爭暗斗,管理層的頻繁更迭,早已不是秘密。張亞東的尷尬處境,正是這種矛盾的集中體現。他既是中交任命的掌舵人,又不得不考慮綠城的“原生基因”。
而隨著張亞東被傳“出事”,背后的綠城也站在了歷史的轉折點。
接替張亞東的,是更具“中交底色”的劉成云,而中交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加強內部控制力。而此時的房地產市場,依舊在寒冬中徘徊。在中交控制下,綠城雖然保持著驚人的造血能力,卻也因激進擴張,面臨著壓力巨大的賭局。
這是一個關于權力、資本與周期的故事。當張亞東在近期成為熱門話題時,很少有人意識到,這看似綠城漫長變革中的一個注腳,其實是整個房地產命運的矛盾縮影。
權力暗戰
2025年3月27日清晨,綠城中國突然發布公告稱,董事會主席張亞東因“工作安排”辭任,同日卸任的還有執行董事周長江。取而代之的,是大股東中交集團代表劉成云。消息落地當日,綠城股價應聲暴跌11%。這場人事更迭,也撕開了綠城深藏已久的權力裂縫。
1968年出生的張亞東,標簽始終與“體制”緊密捆綁。官至大連市委常委、統戰部部長的他,在2018年8月突然踏入地產江湖,接替綠城老將曹舟南。彼時的綠城,年銷售額1564億元,正處于中交控股與宋衛平派系的角力之中。
2019年3月的媒體溝通會上,張亞東曾坦誠綠城的生存困境:
“2019年一季度我們最痛苦,因為沒有貨賣。沒有貨就沒有營銷、沒有回款,也就沒有投資。現在的貨都是需要兩年前拿地,現在的利潤得靠三年前的項目。預計上半年我們銷售額完成約為30%,70%集中在下半年,根本的原因是手上沒有項目,這是投資拿地問題。這已經成為綠城當下最大的問題。”
這番表述背后,是他為綠城制定的“三年規劃”:成為自投業務品質領先者、代建業務行業領導者、綜合業務前瞻創新者。
綠城隨后的經營數據,也為張亞東的操盤能力背書。
2020年綠城合同銷售額2892億元,同比激增43%,行業排名第8;2021年突破3000億元后,2021至2023年銷售額持續站穩3000億臺階,股東凈利潤亦呈上揚曲線。2024年,綠城操盤金額2768.5億,位列全國第三,全口徑與權益銷售額均躋身行業前六。
但張亞東黯然離職或許意味著,綠城的成績單,終究未能掩蓋權力天平下的暗流。
綠城的股權結構本就預埋矛盾。中交集團作為大股東,卻始終難以完全滲透這家帶著宋衛平烙印的企業。2021年財報發布前夕,中交派駐的兩位執行董事劉文生、周連營被免職,董事會的“宮斗”公開化,卻只是冰山一角。市場認為,宋衛平的影響力通過利益代表人郭佳峰持續存在,而中交對“派去的人管不住、被同化”的不滿早已積郁。
張亞東的尷尬處境正在于此。作為中交任命的董事會主席,他卻在公開場合強調:
“我來的時候(中交)董事長給我交代兩個任務,一個是要求我們像保護眼睛一樣愛護綠城,第二個要求是堅持綠城的特色。如果倒過來講,中交也沒有必要讓綠城中交化,讓綠城保持綠城的特色才是對中交實現全產業鏈布局最大的補充。中交會最大限度地支持綠城,而不是去影響綠城、讓綠城紅色化,沒有必要。”
這番言論,顯然極度容易被解讀為“立場偏移”,在“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的邏輯下,他試圖平衡兩股勢力的努力,但最終被替換,也沒有得到體面退場。
中交的戰略棋局
張亞東的離任,不僅是個人職業軌跡的轉變,更是綠城中國在中交集團戰略布局下持續調整的縮影。
從2014年至今,綠城中國已經更換過幾任董事會主席。2014年底,宋衛平代表的“老綠城”勢力徹底退出董事會。次年,“中交系”正式入主,李永前作為首位具有中交背景的執行董事、執行總裁,開啟了中交集團深度介入綠城管理的進程。
隨后,張亞東接棒,進一步深化中交對綠城的整合。而如今,隨著張亞東的辭任,“老中交人”劉成云上任,這場管理層的接力賽背后,是中交集團對綠城中國管理控制權愈發強烈的訴求。
公告資料顯示,現年56歲的劉成云,其職業生涯幾乎與中交集團深度綁定。據接近劉成云的人士透露,從四航局工程出身的劉成云在中交集團內部能力非常突出,在中交內部一步步摸爬滾打中,迅速成長起來并最終坐上中交集團黨委常委、副總經理的高位。
相較于有著多年從政經歷的張亞東,劉成云無疑更具“中交底色”。此番人事變動,清晰傳遞出中交集團欲加強對綠城中國管控力度,推動企業戰略與集團步調高度一致的決心。
在劉成云的履歷中,一個高光的時刻是2022年8月被中交集團派去擔任上海振華重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
上海振華重工成立于1992年,但其前身可以追溯到1885年成立的公茂船廠。2009年中交收購振華重工,并成為中交集團旗下四大品牌之一。但在被中交集團收購后,振華重工始終面臨著管理混亂、盲目投資、管控不嚴、對國有資產管理隨心所欲等各種問題,并導致振華重工在市場上的競爭力不斷減弱。
中交集團為此也曾多次更管振華重工管理層,但效果始終不明顯。2022年8月,中交集團將曾任過中交城投一把手的劉成云派去振華重工擔任黨委書記、董事長。劉成云到任后,雷厲風行,徹查振華重工內部管理班子成員,并迅速扭轉了振華重工的頹勢。
而劉成云在振華重工任上的出色表現獲得中交集團高層的認可和賞識,很快升任中交集團黨委常委、副總經理。此番調任綠城中國,中交集團顯然期望劉成云能復制在振華重工的成功經驗,對綠城進行全面整頓與革新。
值得注意的是,在加強對綠城控制力同時,中交集團旗下另一家上市地產平臺中交地產的艱難處境,進一步體現出中交集團要加強地產板塊管理的緊迫性。
2023年,中交地產由盈轉虧,錄得歸母凈虧損16.11億元,虧損額在2024年進一步擴大至51.79億元。2025年4月16日,中交地產的股票簡稱變更為*ST中地,成為A股歷史上首家觸發退市風險警示的央企地產上市公司。
*ST中地于6月16日晚間宣布,以1元的象征性價格,向控股股東轉讓房地產開發業務的所有資產及負債,包括117個房地產項目及其對應的576.44億元負債。公告顯示,標的資產資不抵債,賬面和資產評估價值的差額分別為39.19億元和29.76億元。
此次交易頗具承債式收購意味,暴露出企業資產狀況的嚴峻性。
而中交地產的困境,無疑為中交集團敲響了警鐘。劉成云出任綠城中國董事會主席,正是中交集團在這一背景下做出的關鍵決策。
綠城的周期賭局
2025年的地產寒冬里,綠城中國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
當張亞東被傳“出事”的消息與中交集團強化控制權的動作同時浮現,這家企業的命運軌跡便與時代陣痛交織成一組充滿張力的矛盾體。它既是少數在行業冰期中保持造血能力的“幸存者”,又因激進擴張面臨賭局,甚至可能由此面臨長期消耗戰。
2024年,綠城實現營收1585.46億元,同比增長20.7%;歸母凈利潤為15.96億元,同比下滑近50%。當然,地產寒冬下,房企不虧損已經很厲害。綠城表示,若剔除資產減值和公允價值變動因素,公司2024年利潤為正增長。
而真正讓市場側目的,是綠城驚人的造血能力。2024年,綠城的經營現金流凈額為288.3億元,這個數據比它高的港股房企,就只有華潤置地、中國海外發展、龍湖集團,分別為465.9億元、464.5億元、297.5億元,而A股中,經營現金流凈額過百億元的房企僅兩家,分別為華發股份(159億元)和金地集團(136億元)。
在強大的獲現能力基礎上,市場普遍認為,換帥事件的背后,是中交集團對綠城控制權的進一步強化,而這種控制權結構的變化,已經產生實實在在的化學反應,最直接的體現便是融資端的顯著改善。
財報顯示,截至2024年年末,公司凈資產負債率為56.6%,同比下降7.2個百分點,創近五年新低。其中,總借貸加權平均融資成本降至3.7%,較2023年末的4.1%下降40個基點;一年內到期債務占集團總債務23.1%,維持低位。
這些數據背后,是"央企信用+市場化機制"雙重優勢的初步顯現。而強大的獲現能力加上中交的資源傾斜,可能會使綠城延續激進的逆勢擴張戰略。這體現在樓市持續深度調整的當下,綠城仍舊保持著相對激進的拿地政策。
財報顯示,綠城2024年全年新增42個項目,總建筑面積約418萬平方米,預計可售貨值約人民幣1088億元;其中一二線城市貨值占比達92%,北京、上海、杭州三城的貨值占比達51%。在克而瑞中國房地產企業2024年新增貨值排行榜上,綠城排在了全國房企第四位,相比上一年再進兩個位次。
進入2025年后,綠城拿地的動作力度不減。年初,綠城官網就登載了管理層的發言:“開局就開戰、起步就起跑、沖鋒就沖刺。”2025年1月,綠城以41.46%的高溢價率競得杭州錢塘下沙地塊;3月,綠城又以43.43%的溢價率拿下杭州城東新城地塊。
大膽推測,在中交控制權日益強大的背景下,綠城的激進打法只會延續甚至擴大,未必會被張亞東“限制出境”的傳聞所影響。
然而,激進擴張的代價正在顯現。要知道,綠城去年12.76%的毛利率,已經較2022年的17.18%大幅下滑,資產減值虧損的攀升更是直接沖擊了凈利潤表現。
這種短期陣痛,本質上是綠城在為長期戰略買單,賭的是中國經濟復蘇后,核心城市優質資產的價值重估。但問題在于,這個"長期"究竟有多長?
市場機構克而瑞發布于5月31日的數據顯示,百強房企在5月實現操盤銷售額2945.8億元,同比下降8.6%。前五個月的累計操盤銷售額為13127.5億元,同比跌幅進一步擴大至7.1%;僅相當于2021年同期的27%。可以說,現在距離谷底反彈,還有一段時間。
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下,綠城的激進擴張無異于在鋼絲上跳舞。一方面需要用持續拿地證明戰略定力,另一方面又要承受利潤縮水引發的信任危機。這種價值撕裂,正是房企在周期底部的典型困境,也極容易引發管理層動蕩。這或許也意味著,張亞東的離任、被傳“限制出境”風波,絕非簡單的管理層變動。
綠城的選擇,可能暗合了周期博弈的真諦——在行業恐慌時貪婪,在市場狂熱時謹慎。然而,歷史經驗亦反復警示,逆周期操作從來都是雙刃劍,超額回報與萬劫不復往往只隔一線。
參考資料:
中國房地產報《大股東“中交系”意圖強管控?綠城中國突發換人》
財經雜志《綠城中國:2024年利潤腰斬,好房子如何匹配好利潤?》
地產大爆炸《綠城中國突然更換董事長,故事可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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