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評選梁山四大惡人,黑旋風李逵和矮腳虎王英都有可能入選,李逵和王英誰更丑更惡不好說,但梁山一百單八將只有王英最好色,那卻是不爭的事實。
好漢無好妻,賴漢守花枝。這句話用在矮腳虎王英身上最恰當不過了——梁山三女將中有兩個奇丑無比,只有扈三娘如花似玉,最后卻成了王英的媳婦,而且在通行本水滸傳中,還做了同命鴛鴦:“王矮虎被鄭魔君一槍,戳下馬去,一丈青要報丈夫之仇,急趕將來,鄭魔君歇住鐵槍,舒手去身邊錦袋內,摸出一塊鍍金銅磚,扭回身,看著一丈青面門上只一磚,打落下馬而死。可憐能戰佳人,到此一場春夢。”
王英作惡多端,一槍了賬有些便宜他了,扈三娘忘記殺父滅門之仇,認賊(宋江)為兄、認賊為夫,也不是個孝女,但不知九泉之下如何面對死于李逵板斧之下的扈家莊老弱婦孺。
在另一個版本的梁山好漢故事中,王英和扈三娘則是另外一種不出人意外但形式很奇怪的死法:王英被一位女將夾死,扈三娘被那位女將掐死,豹子頭林沖怒火攻心痛打欒廷玉,這里面似乎也有些門道。
說到王英被夾死,扈三娘被掐死,博覽群書的讀者諸君肯定想到了那本以梁山好漢為反面人物的《蕩寇志》——在這本書里,俞萬春黑了除魯智深武松之外的所有梁山好漢,但也給了梁山惡人大快人心的死法:李逵被割斷手腳筋脈捆成野豬,宋江被押赴京城凌遲處死,尤其是矮腳虎王英,最后還是死在了一個“色”字上,這也叫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在《蕩寇志》中,活活夾死矮腳虎王英的女將叫陳麗卿,她也是該書的主角之一,高衙內的耳朵和鼻子就是她割掉的,以至于林沖活捉高衙內后還出了個笑話:“只見嘍啰持刀復向衙內去割,不知這耳朵不消割得,一扯便落。嘍啰持著笑道:‘啟稟頭領:這耳朵是假的。’林沖笑道:‘怎么假的,敢是哪個先割過了?’眾頭領哄堂大笑。”
林沖和陳麗卿有共同的敵人,最后卻兵戎相見,連欒廷玉也很憋屈地被殃及池魚,陳麗卿夾死王英掐死扈三娘,暴怒的林沖追著欒廷玉打了一頓,這可能也是《蕩寇志》中僅有的幾個精彩片段之一了。
陳麗卿和其父陳希真懲治了高衙內,卻又投靠朝廷與梁山做對,于是他們就遇到了豹子頭林沖帶領的一丈青扈三娘、矮腳虎王英、鐵笛仙馬麟等眾好漢,矮腳虎王英一如既往的好色,但這一次他是真的栽了跟頭、丟了大臉、喪了狗命。
即使是以梁山好漢為正面人物的《水滸傳》,也毫不諱言王英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浪蕩子,比如梁山軍征討田虎的時候,王英遇到張清還沒娶的媳婦,他就故態復萌:“矮腳虎王英看見是個美貌女子,驟馬出陣,挺槍飛搶瓊英,二將斗到十數余合,王矮虎拴不住意馬心猿,槍法都亂了。瓊英想道:‘這廝可惡!’覷個破綻,只一戟,刺中王英左腿。”
瓊英沒有對王英下死手,陳麗卿一向對高衙內之流恨之入骨,見了王英,自然是恨不能將其戳上一萬個透明窟窿,于是扈三娘生擒敵將婁熊(這個婁熊一會兒還用得到)之后,陳麗卿出馬對戰王英并下了死手。
矮腳虎王英的武功,在梁山一百單八將中也只能算三流,但只要敵軍中出現女將,他卻是必然要打頭陣的:“王矮虎聽說來了一個女將,喜不自勝,即討差出戰。三娘囑令小心。王英一團高興,一馬跑出陣前,一見麗卿便叫道:“好女兒,我同你來好好的戰一場!”
猴急的王矮虎與陳麗卿交手只有三個回合,就被活捉了:“麗卿右手擺開槍,左手輕舒粉臂,把玉矮虎提過鞍鞒,掂了掂,只一卷,已夾在懷里。”
陳麗卿可能也是沒想到王矮虎好色不顧命,所以降服王英的姿態不太對,這就給了王英可乘之機:“那矮虎吃麗卿把他頭向前,腳向后,連一只右手仰面朝天卷住,那只左手卻散著,便上來摸麗卿的下頦。麗卿大怒道:‘你這賊還敢無禮!’便把右手的槍掛了,捉住矮虎的左手,往外只一擰,只聽得肐擦一聲,王英一聲叫,左臂早扭出了臼捥,把來一并用力夾在懷里,毫不放松。”
王英終于為自己的無恥行為付出了生命代價,陳麗卿把王英帶回營帳丟在地下,“只見夾得七竅冒紅,已是死了。”
王英被夾得七竅流血而亡,但林沖并不知道,他派出信使來到陳希真軍營,要用先前俘虜的婁熊換回王英——在這一點上,林沖確實做得比宋江漂亮:林沖當年活捉扈三娘,宋江不但沒有想到用她去換回被俘的王英秦明等人,反而直接送回梁山交給了宋太公,他那齷齪心思,大家都看出來了。
如何用死矮虎換回活婁熊,陳希真動了歪心眼兒:他批復來日交換后,連夜打造一枝鐵桿,直豎在鞍鞒上固定好,然后就把王英從那地方直接穿進去,就跟后世的“檀香刑”一樣,再把王英兩腳綁在馬鐙上,王英閉著眼耷拉著腦袋,就像喝醉了酒一樣,被送到了兩軍陣前。
活婁熊回去了,死矮虎在扈三娘懷里卻沒有一點氣息,眾嘍啰拔出那根通條一樣的鐵桿,接下來的場面就不可描述了。
王英死得又慘又丑,扈三娘自然要替他報仇,這時候就顯出林沖的關愛了——扈三娘與陳麗卿大戰一百多回合不分勝負:“正待換馬,林沖叫道:‘賢妹耐一耐,且回營去安殮了矮虎兄弟,待我取這婆娘。’正要出馬,三娘叫道:‘林沖哥哥休去……’
扈三娘罵人的話就不可復述了,雙方夜戰有多激烈,大家都能想象得到——《蕩寇志》雖然立意不佳,但是在打斗場面描述上,似乎還真略勝《水滸傳》一籌,那描述扈陳二女將打斗的兩千多字暫且略過,只有“那邊林沖替三娘捏了把汗”似乎不得不提。
扈三娘用五爪紅錦套索套住了陳麗卿手臂,林沖驟馬挺矛直奔過來被陳希真擋住,兩女將拉扯時間翻滾下馬,等林沖擊退陳希真趕來,把扈三娘抱上戰馬跑回本陣,細看之下圓睜環眼倒豎虎須悲痛欲絕:“看那三娘,早已被麗卿頸上扼死。林沖大怒道:‘麗卿這某(不是好詞,換了一個字)人,下出如此毒手,我今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王英被陳麗卿夾死,林沖的反應很正常,扈三娘被陳麗卿掐死,林沖為什么憤怒發毒誓不死不休,看過水滸原著的讀者諸君自然知道,接下來倒霉的就是鐵棒教師欒廷玉了。
水滸原著并沒有說欒廷玉被誰殺死,所以大家都相信他在祝家莊被攻破時逃脫了,他出現在俞萬春筆下,也就很正常了。
面對暴怒的林沖,陳希真和陳麗卿都不得不避其鋒芒,已經投靠朝廷的欒廷玉仍然為祝家莊“準兒媳”被俘一事耿耿于懷,就欒廷玉挺槍驟出擋住林沖:“林沖怒氣填胸,不顧死活殺上來。欒廷玉斗了二十余合,林沖勇猛異常,廷玉只得拖槍而走。賊(梁山)軍喊殺動地,蜂擁而來,官軍不敢迎戰,飛速前逃。”
后來發生的事情與本文無關,所以略過不提,欒廷玉挨了一頓打,在兩軍陣前顏面盡失,這也是他自討苦吃:別人不知道扈三娘和林沖的關系,你欒廷玉還不知道嗎?
在《蕩寇志》中,只有林沖、魯智深、武松等少數幾人不是被官軍擒斬,這是因為俞萬春也知道眾怒難犯,如果他把這三位好漢的結局寫得太不堪,會有很多人去掘他祖墳的。
欒廷玉不開眼而被林沖打得抱頭鼠竄,最后的問題就留給了讀者諸君:陳麗卿夾死王英,林沖沒有暴怒,陳麗卿掐死扈三娘,林沖為何痛不欲生?按照江湖規矩,林沖活捉了扈三娘,宋江就應該把扈三娘分配給已經喪偶的林沖,他把梁山唯一的漂亮女將許配給最丑的王英,究竟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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