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天特別熱，我在公司忙著寫方案，突然接到鄰居大姐的電話：“快回來吧，你媽這邊出事了，孩子……孩子掉水溝里了！”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手機都快拿不穩，聲音哆嗦著問：“什么水溝？！我兒子怎么會掉水溝？！不是我媽在看著嗎？！”

我兒子，才三歲，上個月剛剛過完生日。平時都是我帶著，但那天單位臨時要開會，我拜托我媽幫我看半天，就半天。我媽答應得干脆：“你放心去吧，我啥事干不了，看個孫子還不會？”

我是含著淚跑回家的。小區門口圍了一堆人，有人看到我來了，立馬讓開一條路。

我沖進人群，就看到兒子被蓋著一塊白布，臉朝天躺在地上。

我整個人都崩了，撲過去掀開布的一角，孩子的小臉還是熱的，嘴巴微張，像是還想叫我一聲“媽媽”。

我媽坐在一邊，手不停地拍著大腿，嘴里一直在念：“我就去倒了個垃圾啊，就幾分鐘啊，他就……他就掉下去了……”

我當時腦子“嗡”的一下，像被誰狠狠一棒砸了過去。

“幾分鐘？！你說幾分鐘？！你就倒個垃圾，把我兒子一個人扔在小區門口玩？！他才三歲！你以為他是大人啊？！”

我媽呆呆地看著我，眼淚嘩嘩流：“我……我也沒想到啊，他不是平時不亂跑嗎？我真是……”

我撲上去拽著她的胳膊就喊：“你沒想到？！你一句‘沒想到’就能把我兒子叫回來嗎？！他就這么點大，你把他丟那兒，他能知道哪安全哪危險？！”

鄰居拉著我，邊勸邊哭：“你媽也難過得不行，她現在都魂不守舍了。”

可我那時候，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要她的“難過”。

接下來的幾天像做夢一樣。辦喪事、領死亡證明、接警察調查……我什么都做了，眼淚一直都沒干過。

我媽這幾天一直在哭，說要陪著我，說她也傷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可我真的聽不進去。

我冷冷地看著她：“你說你傷心？那你來替我生一個啊？你能不能給我換回他？！”

她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不說話了。

等孩子下葬那天，我一個人跪在墳前，磕頭磕得額頭都破了。我老公回來的晚，他是做工程的，那幾天正好在外地出差，趕回來時，孩子已經入土了。

他跪在我旁邊抱著我哭：“咱兒子……怎么說沒就沒了？”

我沒有哭，我眼淚都哭干了，只說了一句：“是我媽，她沒看好。”

那天晚上，我打包好了我媽的東西。

她還在屋里抽泣：“你干嘛？你要趕我走？”

我點頭：“你走吧，從今天開始，我們兩清。”

她抬頭看著我，眼睛通紅：“你說什么？你瘋了不成？我是你媽啊！”

“你是我媽，可你也是把我兒子害死的人。”我聲音哽咽，“你口口聲聲說疼他，可你連倒個垃圾都不能帶著他？你明知道小區門口那塊排水溝沒蓋井蓋，平時我帶他都繞著走的，你倒好，把他一人留那兒玩？！”

她眼神一怔，然后又哭了：“我是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當時想著他就在門口那兒，哪知道他就……就那一下子……”

“對，他就那一下子，就沒了。”我咬著牙，“他在水里掙扎的時候，你在哪兒？你不是最疼他的嗎？你不是嘴上說他像你小孫子一樣寶貝嗎？結果你連個最基本的責任都盡不了。”

我媽聽得一臉絕望：“你現在是把我當仇人看了吧？我一把年紀了，還不小心一次都不行了？你說斷就斷，你良心呢？！白養你這么大！”

“白養我？！”我幾乎吼了出來，“你養我是為了讓我現在忍著心痛還要安慰你？我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我夜夜起夜喂奶帶大的，你一句‘白眼狼’就能蓋過你把他送走的事實了？”

我媽終于沉默了。

我打開門，冷冷地說：“你走吧。以后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鄰居勸我，親戚勸我，甚至我爸的老戰友都來勸我：“你媽也不是故意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孩子也回不來了，你怎么能說斷就斷？”

我笑了：“那你們的孩子讓她帶一個月試試？出了事你們是不是也能這么大度？”

他們不說話了。

我不是不心疼我媽，她確實年紀大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可對我來說，這事不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過去的。

我做不到。

每當夜里我回到兒子的房間，看著他的小被子、小玩具，心就像被刀剮了一樣。

我一閉眼，就是他掉進水溝里哭著喊“媽媽”的樣子。

這個聲音，誰都無法替我抹去。

后來我媽真的搬走了，搬去舅舅家，聽說整天也沒精神。但我沒有去看她，也沒接她電話。

我知道很多人背后說我狠，說我不孝。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失去的不只是一個孩子，還有整顆心。

她不是別人，是我媽，所以我才恨得這么深。

人活一世，不是每個錯都能輕描淡寫地說“原諒”的。有些錯，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哪怕她哭瞎了眼，我的孩子，也回不來了。

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母親，一個不想再被傷害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