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老根,六十三歲,前幾年剛從電力局退休,老伴走得早,獨生子周朗在國外工作,一年回來一趟。退休后,本想著種種菜,養養魚,打打牌,日子也就這么過了。
可周朗不放心我一個人,尤其是前兩年我滑倒過一次,他越發牽掛。今年年初他回國一趟,竟然悄摸摸給我請了個保姆,說是“照顧起居,也能陪你說說話”,還拍著胸脯說:“爸,這女人我挑過的,干凈利落,人不多嘴,你看著用。”
這保姆姓吳,叫吳艷,今年四十七,比我小十六歲,保養得好,看著有些圓潤但干凈利索。一來就規矩得很,拖地、做飯、洗衣樣樣不落。她人倒不多話,但一說話就帶著南方人那種溫溫柔柔的腔調。
“周叔,中午我包了小餛飩,清淡點,您胃舒服。”
“喲,好吃。”我一邊吸溜著湯,一邊心想,這比外賣強多了。
日子就這么過上了。最開始我還覺得別扭,家里多了個外人,哪哪都不自在。可久而久之,吳艷不但做事體貼,還格外細心。我有時候看報紙,她就不出聲地把茶換了,有時候我腰疼,她就主動給我按一按,推拿那一套還有點本事。
我一度納悶,這人咋這么好?不圖啥嗎?
某天吃飯,我隨口問了一句:“吳艷啊,你這么能干,也沒再找個伴?”
她頭也不抬,只是輕聲說:“年輕時吃過苦,前夫賭錢,我怕了,不想再將就。”
我點點頭,心里卻有點別扭,說不上來為啥。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六月天,屋里熱得不行。我那天午睡起來,竟看到她在陽臺擦窗子,滿頭是汗。
“哎哎哎,你下來,摔著怎么辦?”我趕緊喊。
她回頭沖我笑:“沒事的,我輕手輕腳,小心著呢。”
我看著她那張笑臉,忽然心里一動,這日子有她在,倒也不像過去那樣孤零零的。
接下來幾天,她突然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比如:
做飯時總問我:“周叔,您喜歡吃帶湯的,還是干一點的?”
晚上她坐我對面看電視,會不時偷看我一眼,一旦我注意到,她就假裝低頭剝瓜子。
有一次我感冒咳嗽,半夜她還給我端了姜湯,說:“要是在家,這時候老伴該心疼您。”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話怎么聽著不對勁?
我裝糊涂沒吭聲,但人哪,有時候你越裝糊涂,越看得清。
七月的一個晚上,她洗完澡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小聲說:“周叔,您知道嗎,我以前照顧的那位老爺子,后來想娶我。”
我端著茶,手頓了一下。
“哦,是嗎?”
“嗯,不過我沒答應。那時候覺得他太老了,可現在……我覺得,有人陪著,有人關心,比什么都強。”
她頓了頓,看著我:“您覺得呢?”
我心里那個警鈴大作——這不是明擺著在跟我暗示什么嗎?
我笑了笑,把茶放下:“吳艷,你是個好人,也細心能干,但我歲數大了,心思早就淡了。你要是圖個依靠,也不該在我身上找,我這老骨頭,沒那福氣。”
她的笑容僵了僵,臉上的柔和慢慢淡下來,最后點點頭:“您誤會了,我只是隨口說說。”
可那之后,她的態度明顯變了。
做飯沒以前講究了,連帶著屋子也打掃得沒那么勤快。有時候我叫她,她要么不應,要么嗯嗯哼哼地敷衍。我這人臉皮薄,但也是個有脾氣的,憋了幾天,終于忍不住了。
“吳艷,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
她終于爆發了:“我伺候你半年,誰不是看在你兒子的面子上?現在好了,我說句話就被你當狐貍精防著。你不愿意,我也不稀罕這份工!”
我也不含糊,站起來說:“你今天就收拾收拾走吧,工錢我不會少你一分!”
她摔門走的那刻,我心里五味雜陳。
周朗打電話來:“爸,她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嗎?”
“感情這玩意兒,我都活六十多歲了,還能看不出來?”我嘆口氣,“她有想法,我沒那心思,早說清楚,不耽誤人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是周朗壓低聲音:“那您還一個人行不行?不然我下個月再請個……”
“別請了,我請得起護工。”我打斷他,“但感情的事,別操心,爸心里有數。”
如今家里重新請了個阿姨,不住家,只來打掃和做飯,我每天自己鍛煉、種菜,偶爾去公園下棋,日子反倒過得清清爽爽。
只是偶爾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著天邊的晚霞,會突然想起那個夏天,想起吳艷溫柔又復雜的眼神。
人到老年,陪伴當然是種奢侈,但有些界限一旦模糊,就不是溫情,而是麻煩。
我愿意一個人,也勝過誤了別人一生,拖了自己晚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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