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蘭今年62歲，是個典型的北方農村婦女，勤快、節儉，一輩子沒享過福，但也沒抱怨過命。她唯一的兒子馬亮，在鎮上電力公司上班，娶了城里的媳婦周婷。起初桂蘭還覺得兒子娶個“見過世面”的城里姑娘是好事，可沒想到，這婚后過日子，一點不如她想象的那樣和睦。

“媽，你那卡里一個月就那點退休金，你就留著買菜吧，別老想著給我們添麻煩?！敝苕眠@話是在一次吃飯時說的。

李桂蘭本來只是想給孫子買點衣服，問了兒媳一下尺碼，結果就換來這樣一句話。她苦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雞腿夾到孫子碗里，低頭不語。

“你瞅你媽那樣子，真當咱家是養老院了。”飯后，廚房里傳來周婷和馬亮的低聲對話，李桂蘭站在門口，聽得真切。

桂蘭年輕時守寡，把馬亮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她不愿說，只盼著兒子成家立業后，能有個依靠?？扇缃?，家是家的樣子，人心卻漸行漸遠。

“媽，我工資不高，婷兒她在單位也壓力大，咱家現在是兩頭顧不上，你就別指望我們養老了……”馬亮有次坐在炕上，這么對她說。

李桂蘭把頭發別到耳后，沉默片刻，淡淡地說：“我養你，不是為了讓你養我。你們愿意咋過就咋過，我也不求啥了?！?/p>

可事情真的過不去了，是從去年年底，桂蘭生了一場病開始。

腸胃炎犯了，住院三天，自己一個人去一個人回。醫院住的是最便宜的病房，連頓熱飯都沒有。她怕兒子兒媳知道會嫌麻煩，自己扛著?？勺詈筮€是被鄰居見了，說漏了嘴。

馬亮回來是數落，“媽你怎么不說??？要不是劉嬸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病了！你就不該瞞著我們?！?/p>

李桂蘭冷笑，“說了你能來？還不是讓我一個人去擠公交，一個人守病床。老了，不值錢了唄?！?/p>

一旁的周婷插了句，“說得好像我們不管你似的！你自己不說，怎么怪我們？再說了，我們也不是你養老的工具吧？你那點退休金完全夠用了，別想靠我們養老！”

這話像刀子似的扎進桂蘭心里。

再后來，桂蘭發現自己工資卡的密碼被改了。她心里有點數，找銀行查了流水，果不其然，卡里被劃走了一萬五。

她去問兒子，馬亮支支吾吾，“媽，家里貸款壓力大，我臨時用了點，過段給你補回來?！?/p>

“是你動的，還是你媳婦？”

“……我們商量過了?！?/p>

“那你們是不是也商量好了，不打算養老送終？”李桂蘭手指發抖，眼圈發紅。

馬亮沒說話。

第二天一早，李桂蘭背了個布包，去了銀行。

“你好，我要注銷我那張工資卡。”

“阿姨，您確定嗎？這是您的養老金賬戶?！?/p>

“我不養老了?！彼淅涞卣f，“我也沒兒子了。”

辦完手續后，她把銀行卡剪斷了兩截，丟進銀行外的垃圾桶。

回到家，她把所有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收拾了一小包，塞進舊行李箱里。臨出門前，她把戶口本和房產證一起帶走，鎖好門，鑰匙留在門口鞋柜上。

她寫了一張紙條：“亮兒，咱母子緣分到這兒吧。以后你家是你家的，我過我的。別來找我?！?/p>

她搬到了鄰鎮的一個老年公寓。房間不大，但干凈，有窗子能曬太陽，還有專人做飯打掃。她把僅有的積蓄換成了一份保險，指定受益人寫的是“公益機構”。

日子一天天過去，桂蘭過得不算富裕，但安心。有時候她會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著其他老頭老太太打牌聊天，偶爾也笑一笑。

馬亮剛開始還打電話、發消息，李桂蘭全沒理。他后來托人來找，桂蘭只說了一句：

“我沒兒子。”

時間久了，馬亮也不找了，可能是真的放棄了，或者沒臉再找。

有人問她，“你后悔嗎？一輩子養兒子，老了卻落得這么個結局。”

她淡淡一笑，“不后悔。養過，也盡了，孩子有多冷心，我也明白了。以后啊，就當自己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過好下半生就是?！?/p>

她又笑了笑，笑里有點苦，卻也有種說不清的輕松。仿佛這一輩子的委屈，到那一刻，終于放下了。

故事的結局，是她沒再和兒子聯系。

而馬亮和周婷，在一次經濟危機里賣了房子、換了城市。鄰居說他們夫妻關系也出了問題，吵得很厲害。

而李桂蘭，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活著，安穩又清醒，像一棵在風里不再搖晃的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