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真不打算搬來跟我們住?天這么冷,您一個人在老家,我和曉東真不放心。”我站在廚房門口,手上還拎著剛買回來的菜,話語里摻著一點真誠,也藏著一點無奈。
婆婆穿著她那件洗得發白的呢子大衣,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眼神飄忽不定:“我在這住得挺好的,鄰居熟,人也順心。”她語氣平平,卻下意識往嘴邊送了一口茶,動作略顯慌張。
我聽出她在敷衍,正準備再勸幾句,曉東卻一邊脫著外套一邊說:“媽,您跟我們住不就是圖個熱鬧、有人照應嘛。租個房也行啊,咱家不差這點錢。”
婆婆聽到這話,臉一下垮下來,放下茶杯,“你們哥倆不一樣,小浩剛結婚,經濟壓力大,我得為他考慮……”
我心頭一緊:“媽,您說的……是把您那套養老房給小浩了?”
她咬著牙點點頭,接著眼圈一紅:“我是想啊,給了小浩那套房,他也能輕松點,你哥嫂有你們的家,我也不想麻煩你們。租個房,行了……”
我苦笑著坐到她身邊,“媽,您把養老房給了小兒子,現在反倒要我們在城里給您租房?那房子可是您自己說以后養老要住的,我們還沒指望您什么呢,怎么就‘麻煩’了?”
她低著頭,小聲嘀咕:“你是媳婦,不是女兒,我住你家,外人說三道四的……也不好聽……”
我愣住了,心口像被石頭堵住了。明明我們對她比親生女兒還親,她這話說出來,像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底。
婆婆姓李,我們叫她李阿姨的時候,她還沒和我老公曉東的爸爸結婚。那時候她是我見過最干練的女人,一口東北話,脾氣火爆,但做起飯來手腳麻利,菜一端上來,屋里立馬就有了人氣。
曉東是她老公前妻留下的兒子,小浩是她親生的。兩個孩子她一視同仁,但再怎么說,也還是“親生”和“繼子”的區別。
剛結婚那幾年,我們小夫妻經濟緊張,婆婆隔三差五就給我們送米送面,還拿出幾千塊貼補我們,嘴里總說:“一家人不分這個。”
后來我們在城里買了房,她說她那套縣里的小三居,就留著養老用。“老了哪都不去,就住那兒,花園對面,空氣好。”
小浩結婚的時候,彩禮湊不夠,婆婆又拿出五萬。我們也沒多說什么,反正小浩是親弟弟,家里能幫就幫。
直到這次她病了一場,我們接她來城里住,她突然說房子給了小浩,她自己在這兒租房養老。
“媽,您考慮過沒有?您要租房,就得我們掏錢吧?那我們圖啥呢?給小浩房,您感動,咱也不說;可輪到您養老,就得我們出力出錢,房子都沒我們啥事兒?”我終究忍不住,把心里的火噴了出來。
曉東也低聲說:“媽,小浩說了那房子他要裝修出租,給人家租幾年再自己住。他是真不打算你去。”
婆婆一怔,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你說啥?”
“是他自己說的,我也勸他了,但他不聽。他說現在他媳婦不想跟老人住,說你去了怕有矛盾。”
婆婆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雙手捂著臉,哽咽著:“我是白養他了……那是我省吃儉用的房子,是給我自己的……我還以為他讓我搬進去呢……”
我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媽,您不是非得給他那房子。他還年輕,能自己奮斗。您先想想自己。現在老了,房沒了,他也不接您,您想過以后的路嗎?”
她哭著搖頭,聲音嘶啞:“我這輩子都在給別人活,想著他成家,想著不讓你們受累,到頭來……誰都不想管我。”
曉東坐過去抱住她,“媽,我不管別人怎么說,您要愿意,就跟我們住。租房也行,住我們家也成。咱不差錢,關鍵是,您別委屈了自己。”
幾天后,我們帶婆婆去看了幾個小區的房子,都是電梯房,周邊有醫院有公園,她挑了一個采光好的兩居室,說什么也要“自己租”。
她拗不過我,最后還是由我們交了房租。我們每周末過去一次,做飯打掃,陪她聊天。
小浩那邊,聽說把房子租出去了,租金拿去還貸款,他媳婦挺滿意。
過年那天,我給婆婆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來我們家一起吃飯。
她猶豫了一會兒,說:“你嫂子和小浩也讓我去……但我還是來你們這吧。”
我聽著心里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她最終選擇了我們,卻從未真正承認過我們是“親人”。可她也是個老人了,活了一輩子,受了一輩子委屈,說出“你是媳婦不是女兒”那句傷人的話時,也許只是怕自己沒資格再被愛。
這世道,有的人拼命付出,卻換不來公平;有的人只動動嘴,卻能拿走一切。
但我們也不圖她回報什么了,就希望她能晚年舒心,別再哭著說自己沒人要。
畢竟,她是我婆婆,是我老公的媽。我們能做的,不是責怪,而是幫她找個不再委屈的老年生活。
她自己養大的兒子不要她了,那就讓我們這些“不是親人”的人,把她當親人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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